二尾狐族離去後,通州城的情況忽然惡變,神魂被吞噬的速度加快。營帳旁的妖族結界似乎響應了被拔出的那一瓣先神之心,隐隐也有消弭之意。
賀雲州想起妖界那隻尋草吃的兔妖來,結界碎裂之時小妖尚且不敢越界,一旦全面破裂,那些被壓迫的小妖們為了生存必定前來人間掠奪。
他再沒有辦法分出一半神魂來,妖界一旦倒戈,隻會增加人間成為煉獄的速度。
求援,是唯一一個辦法。
縱使如二尾狐族所說,仙界如今也不堪,可那是唯一的機會了。
整軍班師,回朝鑄祭神台。
而賀家兩位世子帶着一小隊親兵乘一輛輕便馬車,直取玉京山。
人們信奉神仙,渴望了悟成仙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也期盼仙人能夠給予自己幫助度過困境。通過一座座廟宇,一幢幢經番,翻飛的紙錢來祈求内心的欲望。
天上白玉京,信徒們便在地上選了一座高高的山做玉京山,修仙者或得了一星半點的真傳,便将它傳授下去。
離玉京山越近,周圍村莊中的廟宇便越多。有是陣風吹來,成片挂在屋檐角的護花鈴響成一片,竟能蓋住行車聲響。
煙霧缭繞,隐隐露出遠遠的一座峰頭,空氣中彌漫着檀香氣味,這種貴重的香料在這裡仿佛不要錢一般大把大把的撒到爐中。
馬車在玉京山腳下最近的一個鎮子停下,鎮上燈火了然,一片平安祥和景象。來往的行人皆穿着華貴,寬闊的道路上來往馬車載的都是來自各地的華貴物品。
玉京山比起京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這家吧,我在仙山上修習之時住過。”賀成溪勒馬停車,在一家外表普普通通的酒家前。
車廂内沒有聲音,一指挑開車簾,可内心還是愧對于妍娘。
“妍娘,我們到了,下車吧。”
賀雲州跳下車橼,車廂裡一陣窸窣的響動,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那顆凍得邦硬的心不知能承受幾次。
一隻素手扶着車橼伸出,賀雲州探出手去,高高的舉在半空中。
可那人看都沒看一眼,扶着車橼試探着往下跳,哪怕崴了腳也不要碰他。
那隻手就那麼僵硬在半空中,尴尬,孤零零的受着寒風,撈到一手飄渺的檀香白霧。
“咳……大哥,嫂子她進去了。我去停馬車,你也進去吧。”賀成溪牽過缰繩,解圍道。
客棧借了玉京山的名字,就叫做白玉京,外表是普普通通,可内裡卻是精緻無比,雖不及王孫宮殿的雅緻精美,但也是雕梁畫棟金箔做牆華貴無比。
店内也熏了香,進門便是巨大的一座神龛,真人大小的金身财神注視着每一個進店的人。
小二端上茶點,滿桌馨香,來自江南的雨前茶經過長途跋涉除濕保鮮做的極好,在蓋碗中依舊如開在枝頭般嫩綠。
一茶千金,可在一衆小食面前不過是泯然衆人。
“這一席不便宜吧。”賀雲州開口道,從軍營中來得急,未曾帶上足夠的金銀。
十幾歲的年輕人正是能吃的時候,賀成溪的筷子動得一時未停。
“這些東西啊,都是先敬過仙的。玉京的日常都經過國庫撥銀,近幾年妖界犯亂,撥銀更是增加了幾倍。況且他們認得我,若是還不夠那邊會有專門的賬房去京城的王府裡取。”
一碟子水煮幹絲潑上了熱熱的辣子,一下便将濃濃的煙霧撥開些許。
上來的食物精緻鮮美,卻隻有賀成溪一個來往于每個菜碟。對面的兩人端坐着,中間空出兩個人的距離來。
“嫂子,真的很好吃啊,這個還有這個,都很香,你們難道聞不見嗎?”少年郎吃飯如同風卷殘雲般,掃空了桌上的一大半。
妍娘擡擡眼皮,一桌飯菜精緻但量有些少,經過賀成溪的掃蕩,有些盤子隻剩下幾根菜葉。
“你吃吧,我還不餓。”
她躲過看向她的目光,前夜的話依舊像是一根刺一般深深的戳在心上。除了氣憤,久而久之竟然真的生出些惶恐來。
她好像真的許久都沒想起神君來了。
“您這一桌上齊了,這是仙界帝君神像前的貢果兒,送您們一盤。”小二端來一盤糕點,點綴着應季的桂花蕊,别出心裁又香甜。
賀成溪看一眼變扭的兩人,伸出手去就要拿一塊糕點。
一雙筷子一撥,筷頂端的手未動,隻是手腕微微用力,便将那盤糕點送到了一邊。
“晚上不能吃多,吃多了傷食。”賀雲州淡淡道,拒絕接受對面幼弟投遞過來哀怨的眼神。
“哦,那我去訂廂房。”他拖長着嗓音,隻覺得自己的胃裡空着晃蕩的可憐,越發對那盤糕點念念不忘起來。
“哼哼……隻管把自己的媳婦喂飽就是了。”見着賀雲州袍角微動,立刻跑出去,“掌櫃,兩間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