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飽?他想喂飽的可不止是人,還有那顆心。
妍娘本就不願與賀雲州單獨待在一起,略合着眸子隻想一個人靜靜,聽到兩間廂房之時本想着阻止,隻是還未出聲,手便被賀雲州握住。
他有些忐忑,知道人間有一些妻子會在受了委屈之後大鬧一通,或是聲淚俱下的痛訴,或是砸了鍋碗瓢盆,或是生氣去擰夫君的肉。
可手中的素手冰涼,隻在初碰到時微微瑟縮了一下便掙紮着出去了。
“妍娘,路程遙遠,吃一點吧。”他說不出什麼抱歉的話來,隻能拿出吃飯這樣拙劣的借口。
那人巍然不動,比起他更像一個冷心冷面的神君。
“吃一點吧……”
妍娘不願見他,依舊合着眼,正要斥責一聲。唇上卻覆上一塊濕濕涼涼柔軟的觸感,帶着撲鼻而來的花香。
這讓她想起那晚的吻,不夠溫柔缱绻,也不夠幹柴烈火,可确确實實是她的第一次。
觸感及其相似,讓她驚慌的睜開眼。可結果呢,她沒考慮好,到底是将他推開再給他一巴掌,還是就這樣接受。
她睜開眸子,糯白色的糕點抵在她的唇上,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就這樣橫在她身前,執拗的等候着。
“吃吧,夜裡會餓。”他的語氣已經不止軟了一度,而是帶着祈求的意味。原本的孑然傲骨此刻卑微成了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一般,祈求着屬于自己的風霜雨露。
糕點抵在了唇上,這個姿勢是不舒适的,無論對誰而言。
可他是第一次,錯誤的将她的唇微微壓的變了形,妍娘一張口就順着洩力的方向移去。
連着手指一起,進了她的嘴裡,一片溫熱的混亂之中碰撞到貝齒的微微疼痛帶着一股奇異的感覺從内心升起。
捏碎的糕點和手指一同混在口腔,他很想别過臉去,以此來證明自己曾經也是萬年以來第一位憑借無情道飛升的神明。
可是他做不到,如同瘾君子一般注視着,緩慢的抽出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沾染的糕點碎屑一點點從兩根手指上掉落。
如同是斑駁的牆粉脫落,可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心,一片片被迫跳出塵封的節奏,急切着将血液泵到身體的每一處。
“對不起,對不起。”他慌張退後,衣袖帶着那盤糕點滑得遠遠的。
妍娘就這樣看着,原本她是不生氣的,可他慌張什麼,為什麼避她如蛇蠍。
前日的猜忌隔閡在此刻重新燃起,她起身就要上樓。
“世子自己吃吧,金尊玉貴的怎能養别人的妻子。”
碧色衣衫已經遠去,賀雲州這才回過神來。剛剛的一切又被搞砸了,他端着那盤糕點上樓,怎麼敲門裡面都不應。
推開門,裡面的人已經合衣而卧。躺在床中間人絲毫未動,無論是從左邊還是在右邊都不夠睡下他。
“記得吃東西,我先出去了。”
屋門吱呀合起,屋角的檀香似乎收到了裝置觸發一般濃濃的熏上來,整個房間如同神仙瑤池一般。
賀雲州剛走,妍娘便睜開眼。漆紅的門緩緩合上,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妍娘是希望同他吵一架的,或許這樣能從他身上摒除一絲神君的氣息。
打開臨街的窗,并不是漆黑的夜,連綿的紅燭燃着,星星點點照亮每一個仙廟,就這樣蜿蜒着上了玉京山,在頂端的宮殿上又燃成火紅的一片。
這些有自己信仰的人,在夜裡造就自己的太陽。
妍娘睡不着便出了門,她初入玉京山時她便覺得一種别樣的熟悉感,不同于賀雲州的熟悉氣息,不同于飽盼生芳的心脈相連。
這裡,好像已經物是人非的故土,強行留在靈魂深處的記憶翻湧着想要重現。
玉京山不大,寺廟卻有幾百座,祭祀着不同的仙,從城隍土地到帝君神女,一應俱全。
玉京山的台階多而陡峭,似是要甄别那些修仙問道的人到底有幾分堅毅之心。
夜風合着檀煙飄渺而來,心懷欲望的人怎可能為千階台階而退縮。
行至半山,頂峰的香火閣好像還是那麼遙遠,如同星辰一般遙不可摘。
妍娘揉着泛酸的雙膝,本想下山。
“不上去了嗎?”剛剛還是隻有野草搖曳的半山腰突然出現了一個半老的婦人,在黑暗中隐去了大半身形。
“不想看看為何是你嗎?”
山風吹過,上供的燭火搖曳,護花鈴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