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寶公事公辦道:“沒事,我懂。”
說着,從包裡掏出工具,手套,高倍放大鏡,還有熒光燈,最後她還找店員要了一杯水。
江恪怔然,看着她戴上手套,将放大鏡戴在鼻梁上,是很小巧的鏡片,用考究的金絲編織工藝托起,還有一條綢緞絲帶,綁在她的發絲上,不是一般的專業。
她小心翼翼将信封打開,拿出那塊羊脂玉祥雲墜子,隔着手套也能感覺出手感不錯,雕花工藝更是了得,林翡寶看個大概,然後拿起筆,在本子上記錄——無裂痕,無綿質,生長紋理很自然……
她又照燈,放在水裡觀察,一一寫下記錄,最後将那本厚的出毛邊的本子合上,神色激動道:“可以,值一百萬。”
還賺了呢。
看她那小機靈鬼的樣子,江恪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退婚的,跟得了寶似的,忍不住攀比,他這麼大一個活人還不如寶物好?
不過世間萬物強求不得,江恪這次從外套内口袋,拿出一個支票本,這次倒是很慎重,沒有揉的皺巴巴,鑲藍寶石的鋼筆和他的穿搭很襯,說:“你說個數目,這是我們應該補償你的。”
林翡寶蹙眉,又是上次那事?到底有什麼好補償的?要補償的話,也應該補償給裴詩雨,不過裴詩雨有對象,違反了他們的娃娃親婚約,按理說也不會拿到補償。
“不用了,還是謝謝你守約來。”林翡寶等了一天,一口飯沒吃,餓死了。
此刻也不想和他過多糾纏,将東西收好,玉墜拍照發給裴詩雨後,謹慎揣好。
裡面不光有玉墜,還有他和裴詩雨當年定娃娃親的信紙約定。
林翡寶歎息一聲,看着江恪說:“世間萬物強求不得,也祝你以後能得償所願,尋得佳人。”
說完,林翡寶揚起笑,江恪支着下巴,大拇指抵到了凸起的尖銳喉結,看着她,突然指尖用力,按住了喉結,繼續往裡,直到吃痛想吐。
林翡寶起身,利索背上包,沖他伸開五指,揮揮:“再也不見。”
她腳步很大,毫不留情,笑意如花,推開門,排風扇将她所有發絲吹得張牙舞爪,春/色裡的柳枝,柔韌有度。
江恪就這麼看着她興沖沖跑了,足足愣了好久,咖啡廳悠揚放着一首粵語歌,唱着一句——“被你,引誘多一個名字。”
夜幕落下,隐約有蟬鳴嘈雜。
回到裴詩雨家前,林翡寶逛了夜市,四處溜達,最後去了表行。
上世紀,阿爺來雲港送貨,買了一塊表,阿爺去世前,這表壞了怎麼都修不好,林翡寶打聽到表行名字,一個月前就放在這修,正巧,老闆讓她今晚來拿。
很晚了,表行都關門了,就這家還沒關,老闆的眼鏡厚的跟啤酒瓶底似的,将表帶上的灰吹了吹,又用酒精擦了下,用蹩腳的普通話笑道:“小美女,你的表可不能再壞了。”
“為什麼?”林翡寶拿過表,細細打量,煥然新生,老闆笑:“我做完這個夏天就要關門了,我孫子在美國要上學,我得去幫他們帶孩子。”
林翡寶捏着表帶,看着這小小不足四平米的表行,櫃子裡都是嶄新的表,牆上挂着工具,老闆的飯盒上還寫着一行紅字——勤懇吃苦。
她苦笑一下,也說:“壞了我也不修了,我以後不來雲港啦。”
“别來,這地方就那樣,還是你們那邊好玩,有山有水,還下雪。”老闆樂呵呵說。
林翡寶忍不住和他多說了兩句,這才拿着包好的表盒離開,回頭看眼表行,隐在黑暗裡,隻有一盞燈,像是海上漂浮的孤舟。
回去收拾東西,林翡寶看到坐在客廳的裴詩雨,跟鬼似的,吓一哆嗦,她也不開燈,就坐在那,像是入定。
林翡寶啪一下打開燈,問她:“你怎麼了?”
裴詩雨臉色蒼白,手上還有醫用膠帶,林翡寶被她這副模樣,吓到了,“發生什麼了?”
“處理完了?”裴詩雨問。
林翡寶點頭,将信封拿出來,給她看,“東西都在這,你要是後悔,我也不一定要墜子的。”
裴詩雨看都不看,深呼吸一口道:“退了好,我正好不用出面,還得謝謝你。”
“不過他怪怪的,要給我支票,不會是把我當成你了吧?”林翡寶也不傻,看江恪那态度就知道不對勁,上來也不問問名字之類的。
裴詩雨無所謂道:“反正你以後也不來雲港,他也不會去找你,你怕他?”
“那倒不是。”林翡寶就是顧及張羽思,誰知道以後的事情呢。
裴詩雨歎氣道:“你要回去了吧?我終于是還清你的債了。”
林翡寶見她并不想說發生了什麼,便也不強求,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現在債務兩清,我就不在你這住打擾你,我訂了酒店,現在就搬出去。”林翡寶很快拖着行李箱出來。
猶豫好一會,林翡寶看着她說:“你需要照顧嗎?”
裴詩雨諷刺笑道:“你是我的誰啊?你是聖母嗎?看着人脆弱就往上湊,顯着你了?”
說到後面還生氣了。
林翡寶無語透了,放下鑰匙,關門離開。
裴詩雨看着重新陷入冷寂的屋内,目光落在桌上花瓶裡的洋桔梗,終是氣不過,将其掃到地上,摔個粉碎。
林翡寶下樓打車,在小區門口看到了那輛張揚的阿斯頓馬丁跑車,周郴點着煙,歪靠着車,透過煙霧在打量她。
林翡寶看眼後面的房子,本着不多管閑事的想法,側身就走。
周郴卻叫住她:“你叫什麼名字?”
又來,已經是第二次有人這麼問她了,說來奇怪,江恪從來沒問過她的名字。
林翡寶看着他,回答:“我叫林二寶。”
周郴愣了,嗆咳起來,舉着煙笑彎了腰,而林翡寶已經上車走了,周郴重新含着煙,煙霧随着那輛出租車跑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