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仍在運行的中央空調使得這一方小小的空間暫時遠離了盛夏燥熱。
屋門安安靜靜地伫立在前方不遠處,好似剛剛那聲巨響隻是一時幻覺。
可商硯辭知道,那并不是幻覺。
門外仍然是混亂的,遙遙傳來的哭嚎聲與咀嚼聲令人心底發寒。
書包裡的小家夥似是察覺了什麼,歪着小腦袋望着哥哥緊張的神色,又濃又長的眼睫眨呀眨,沒出聲。
商硯辭抱着書包,身體緊繃,像一隻警覺的小豹子,随時準備躍起逃竄。
時間在僵持中度過,不知過了多久,商硯辭終于在無數淩亂聲音中捕捉到了門外細微的響動。
一陣拖沓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走了嗎?
商硯辭下意識屏住呼吸。
良久,門外依舊安靜。
門外的東西似乎真的已經離開了。
這時,書包鼓出一個小小的凸起,是安安靜靜等了好久的小朋友不耐煩了,胖腳丫在不老實地踢蹬。
懷中沉甸甸的重量仿佛一顆定心丸,眉眼俊秀的男孩迅速從緊繃慌亂的情緒中脫離,他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決定起身去搜尋武器。
這一次,門外的東西沒闖進來就離開了,那下一次呢?也會這麼幸運嗎?
他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想着,商硯辭低頭看向書包。
大而結實的書包裡,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正睜着圓乎乎的藍眼睛瞅他,似是在疑惑哥哥怎麼這麼久都不搭理自己。
那懵頭懵腦的小模樣,像一隻追着自己尾巴繞圈圈許久,還沒能捉到尾巴呢,尾巴就“咻”地飛走了的困惑小狗。
商硯辭瞧着,心底難得生出些輕松愉悅之意,沒忍住輕輕摸了摸小團子軟絨絨的頭毛。
“别怕。”他低聲安慰了句,然後将書包大部分拉鍊拉上,隻在側面留了一部分縫隙,以便讓書包裡的崽透氣。
可在許歲禾看來,就是眼前突然暗了下去,緊接着哥哥就不見了!
小圓崽有些慌張地撲騰撲騰兩條短胖胳膊,稚嫩嗓音逐漸染上些不安:“嗚呀?”
哥哥呢?
“小乖别怕,哥哥就在旁邊。”商硯辭正在雜物堆裡尋找能充當武器的東西,聽到聲音後,立即安撫道。
“嗚……”
許歲禾哼唧着,小奶音不太高興。
商硯辭對此也是無能為力,隻得輕聲勸慰:“小乖忍一忍,等我們出去了,哥哥就把小乖抱出來。”
也不知道書包裡盛着的崽是不是聽懂了,哼唧奶音漸小。
商硯辭被這隻小家夥弄得心軟軟,情不自禁露出笑,可還不待笑容定形,門外便驟然響起一陣滿含狂喜的急促腳步聲。
咚、咚、咚。
那腳步聲仿佛巨錘,重重地錘落在商硯辭心頭。
剛剛門外那東西其實根本沒走!
商硯辭身體緊繃起來,一手護住書包,一手拿起一個結實的掃把,眸光警惕地望向震顫不已的屋門。
“砰——”
“砰——”
與先前的随意一撞不同,這一次,撞擊聲連綿不斷。
伴着不似人聲的怒吼與粗喘,雜物間反鎖的門逐漸變形。
終于,某一刻,徹底斷裂的門鎖結束使命,巨大的沖擊力讓門闆向内倒去。
畸形而恐怖的怪物扶住門框,露出扭曲狂喜的笑容。
“吃……”
它喃喃着,看向商硯辭的目光粘稠又貪婪。
商硯辭以前從不知道自己的動态視力與反應速度如此之好。
他護着書包躲過倒塌的門闆,将門外怪物的模樣盡數收入眼底。
它的上半身好似是由數個人的上半身堆砌而成,而與鼓鼓囊囊的上半身相比,兩條腿卻纖細得可憐,筷子似的,孤伶伶支撐着沉重的上部分身軀。
商硯辭忽然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将掃把、地上堆着的抹布等一股腦扔向那畸形的怪物,在怪物伸手去抓時,趁機彎腰從怪物與門框之間的空隙鑽出。
然後就是跑。
不停的跑。
身後是發現看中的“獵物”逃走後暴怒不已的畸形怪物,腳下是不久前還整潔明亮,如今卻已血迹斑斑的走廊。
商硯辭隻能不停地跑。
一間又一間病房被他落在身後,樓梯間彌漫着與消毒水混雜在一起的血腥味……
商硯辭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胸腔裡傳來粗喘,雙腿又酸又重……可他始終沒有松開懷中書包的想法。
一丁點兒都沒有。
哪怕他知道要是将書包扔下,他能跑得更快、更久,成功逃脫的幾率也會更大,可是他還是生不出這種心思。
而且,正因為懷中沉甸甸的重量,他心底反倒是生出了無盡的勇氣與決然。
——他身上肩負的,從不單單隻是他一個人的性命。
姨母既然把小乖托付給他了,那小乖就是他的責任。
小乖還那麼小,好像連骨頭都是柔軟的。他所能依靠的,隻有他。
所以,他一定要帶着小乖活下去。
一定。
咚、咚、咚。
暴怒的怪物緊追不舍,很難想象,它那兩條竹竿似的細腿能支撐着沉重的身軀跑這麼久。
不過,也幸好它有這麼兩條細腿,跑起來速度并不快。否則,商硯辭幾乎不可能在它的追殺下堅持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