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壓抑的氛圍,因這幾句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對話緩解許多。再看向周圍濃厚漫卷的灰白霧氣時,大家心中好似也沒有那麼沉重了。
“過了這麼久,都沒有什麼系統提示音,也沒發布任務,看來我們遇到無限遊戲的可能性不大。”
荀拂臉色好看一些,分析道:“但是除了無限遊戲,我也想不出有什麼東西,能一下子把我們幾個從浔海市帶到這裡來。”
商硯辭思索起來。
他和小乖……
男孩眸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
那些……是絕對不能對外人提起的。
但若是他和小乖确實是因此而被選中……
商硯辭垂眸沉吟。
忽地,白榆青問:“趙哥,你想到什麼了?”
神色略帶不自然的趙宏勇下意識擺手否認:“沒、沒。”
“老趙!”吳梅明顯也想到了,她拽住趙宏勇的手,一咬牙:“這都什麼時候了,兒子還在家裡等我們呢…說吧,萬一就是因為這個……”
趙宏勇眸色數變,他四處看了看,放低嗓音:“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偶然看到的…我說給你們聽,但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外傳。”
商硯辭、白榆青幾人都知道輕重,紛紛應下,就連忽閃着大眼睛,光明正大地偷聽的許歲禾,都咬着奶嘴認真地點點小腦袋。
“應該是半個月之前,我們公司附近的一個商場爆發了污染。”
趙宏勇道:“不嚴重,污染防控局的人很快就處理了,也沒怎麼影響商場營業。”
除了懵懵懂懂的許歲禾,哪怕是商硯辭,聞言都沒有露出什麼異色。
這是很尋常的一件事。
二十四年前,虹島爆發特級污染,整個虹島淪為污染區,成為人類禁足之地。
這是曆史課本上記載的第一次污染爆發事件。
自那以後,各類污染事件層出不窮。
慢慢地,人們也就習慣了。
除非有标志性的、特制的灰色污染隔離牆出現,否則,其他污染事件已是稀松平常。
就拿這次籠罩全市的白霧事件來說,哪怕不出門,社畜們的工作減少了嗎?不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在家處理工作?
“我一開始其實也沒怎麼在意,但後來有一天,我晚上加班,離開公司的時候天都黑了。”
趙宏勇聲音微顫:“商場的玻璃牆是透明的。那個商場自從爆發了污染之後,每天下午五六點鐘就關門了。我當時經過的時候裡面黑咕隆咚的,也沒在意,就走在它外面的磚石路上。”
“那天晚上路上的人很少……”
趙宏勇其實是繞路了,他平時回家并不走這條路。
可那日說不上來為什麼,鬼使神差地,他就選擇了這條路。
但在當時的趙宏勇看來,都是小事。
天幕深沉,路燈昏黃。
趙宏勇一邊走,一邊想着家裡的老婆兒子,腳步帶着終于脫離了工作的輕快。
忽而,他停下了腳步。
“嘎吱嘎吱……”
詭異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趙宏勇下意識轉頭看去。
扭曲的肢體,黏膩的血肉,恢恑憰怪的笑容……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時至今日,回想起那個場景,趙宏勇眼中仍不自覺流露出濃濃的驚怖:“那是怪物…吃人的怪物!”
“老趙回來後,就隻跟我說了這件事。”
吳梅安慰地拍拍丈夫的手臂,替他講下去:“現在這麼個情況,誰不知道污染事件?我們時不時就能聽說,哪兒哪兒又爆發了污染,但說實話,畢竟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聽那麼一耳朵罷了。”
“可自那天之後,我們就有意識地關注這些。”
吳梅面色微微變化:“可能是我們表現得有些明顯吧,老趙他們家一個很遠的親戚,曾在污染防控局做過事的,他就提醒我們,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探究,不讓我們知道,也是為了我們好。”
“但你說怎麼能不去想呢?”趙宏勇忍不住開口:“那東西…我一閉眼它就在我腦海裡徘徊!太可怕了…要是…”
這個眼角寫滿風霜的中年男子面露懼色。
随着吳梅夫妻二人的講述,荀拂和白榆青的神色也微微變了。
不是懷疑,或者是驚恐之類的情緒,而是一種“原來如此”的豁然開朗。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你也有過這樣的經曆?”
“差不多吧。”
聞言,吳梅和趙宏勇遲疑地看向她們。
“趙哥,吳姐,我們就直說了吧,其實我們和你們一樣,也是因為某件事,突然就開始懷疑起所謂的‘污染事件’了。”
白榆青歎息:“我得到的答案,也是少聽、少想、少問。”
荀拂剛欲開口贊同,眼尾餘光卻瞥見一旁認真聆聽的兩小隻,不由得一滞,語氣猶疑:“…我們真的是因為這個才被選中的?那這兩位小朋友呢?他們也去尋找‘真相’了?”
白榆青:“…我不知道。”
被四個大人注視着的商硯辭神情自若,他幫弟弟把空了的奶瓶拿開,聲音鎮定平穩:“今年七月,綏禧婦産醫院爆發污染時,我和我弟弟就在醫院裡面。”
白榆青幾人面露恍然。
一提起綏禧婦産醫院污染事件,呼嘯而過的警車和肅穆森嚴的灰色隔離牆便立時從他們腦海中閃現而過。
這可和趙宏勇剛剛所說的商場污染完全不同。
嚴重的污染爆發,周圍居民全部遷離……
荀拂看看眉目俊秀的男孩,再看看男孩懷中玉雪可愛的小娃娃,嗫嚅道:“…抱歉。”
懷中的小胖孩綿軟軟暖烘烘,明明看起來是那麼小小的一團,但壓在手臂上,卻是一份沉甸而瓷實的重量。
可就是這麼一份重量,支撐着他度過酷暑,走過血腥,是他全部的勇氣與牽挂。
商硯辭勾住奶瓶上的塑料圈,垂眸望着懵懂墩實的小胖孩,輕聲道:“沒事。”
已經……過去了。
“既然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與‘污染事件’有關……”
見氣氛逐漸沉重,白榆青主動道:“那在外界眼中,我們的消失是不是也是一個污染事件?”
吳梅眼前一亮:“有道理!”
“污染防控局就是管這個的,他們肯定在想辦法救我們。”
荀拂:“沒錯,中洲不會放棄我們的!”
得知外界有人在為營救他們而努力,現場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
白榆青眼中也湧出幾分喜色,但她還是冷靜陳述道:“霧氣帶有污染,我們不能幹等着,也要想想辦法,能自救一點是一點。”
荀拂幾人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看着茫茫無際的霧海,荀拂無奈:“霧太大了,根本辨認不出方向。”
“這裡很荒涼。”吳梅看看腳邊在水泥縫隙間掙紮而生的雜草,擰眉:“浔海市附近有這樣的地方嗎?”
“轟——”
就在他們苦思冥想之際,轟隆聲響起,地面微震,腥臭氣息伴着霧氣飄蕩而至。
“呀!”
一直乖乖巧巧的許歲禾瞪圓藍眸,小短手拍着兄長手臂,奶音急促:“呀呀!”
打不過。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