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家訪?什麼活動?”
“顧名思義,先生要去我們家裡?”
先生你們要不要聽聽你們在說點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書院的先生可以随便在教學期間去學子府上拜訪的嗎?
“啊啊,怎麼辦,我一直告訴家裡我在書院學得很不錯,現在先生去拜訪豈不是暴露了,不要啊!”
“難怪這幾日先生總是看着我們,還有前幾日那什麼鬼調查問卷,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們,真是狡猾!”
左丘栾在人群中聽到這個消息心下一驚,怎麼辦,回家溫書的事情還沒有和先生說,萬一先生去了和娘親說起這件事,豈不是很尴尬,左丘栾光想一想都覺得腳趾摳地。
對了,他還在卷子上寫着不想科舉想回家幫阿父經商,啊!要死了!
人群中慌亂不斷,說話聲高低起伏,嘈嘈雜雜。
林清和給了學子們一陣消化時間,待人群中的騷動小了不少之後,随即開口:“諸位學子不用擔心,這次家訪隻是一個簡單的拜訪活動,主要就是聊聊諸位學子在青山書院的日常生活,家遠的學生到時候會由先生一起跟随回鄉,每一個學子都不會落下,大家請放心。”
着實壞心眼了林清和,日常生活可不就是課業加平時表現,還不用擔心,是個學生都會擔心先生會和自家長輩談論自己的話題吧。
看着眼前面露不安的學子,林清和的心情十分不錯,就讓來自現代教育活動之一給古代學子們一點小震撼,提前領略未來平行時空的教育模式。
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放在現代還是念初高中的年紀,整日不好好念書,四處閑逛是怎麼回事,這幾天林清和留心觀察着書院的學子,發現大部分的學子都是這副模樣,隻有少數學子認真學習。
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下場考舉人了,吃了那麼多學習的苦,怎麼這幫學生看起來這麼自由散漫,居然可以不好好學習,學了還沒找到方法,進度太慢,居然隻是剛到秀才,林清和對可以悠閑學習的學子表示嫉妒。
欣賞夠了學子們慌亂的表情,林清和才讓學子們解散回去繼續學習。
每一個學子離開的背影都寫滿了滄桑。
“林院長,你可真是個妙人。”柏季同搖着手裡折扇,揶揄林清和。
“柏先生難道不覺得學生們的反應看起來很有趣嗎,而且未來幾日學子們肯定能把心思都放在課業上,不敢有絲毫松懈。”林清和挑眉一笑,“這樣一來先生們就不用憂慮講學時的突發小狀況了。”
胡宋明哈哈大笑,“柏兄說得對,院長妙人也。”
“是極是極。”劉野撫着胡子應和。
“什麼妙人,先生你們對院長的認識還是不足啊。”林槐夏哼哼,“我兄長隻是覺得他這個年紀都日學夜學下場考舉人了,這些學子還有時間可以玩鬧,心裡不平衡罷了。”
“看破不說破啊,副院長,而且他們現在不是正好的進學時光嗎?”林清和眼神清亮,語氣坦坦蕩蕩,“家訪活動先生什麼時候出發,我打算現在就出發,有個學子家就在定江縣内西市那邊,家裡行商,馬車過去大約一刻就到了。”
不錯,林清和去的正是左丘栾的家裡,那個說要回家幫阿父經商的小少爺,左丘栾。
“我們也打算從縣内的學生先開始,然後輪到鎮子和村子的學生。”白相快言快語,有問必答。
“諸君共勉,願我們都有一個好的開頭。”
幾人相視而笑,各自從院前離去準備出發。
林清和并沒有坐馬車,将馬車讓給了去更遠地方的林槐夏,家人在一塊工作不好的地方就是交通工具都不夠。
馬車轱辘辘,蹄聲清脆,離林清和越來越遠,林清和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街上行走,路過李大夫的藥廬時,還和正在問診的李大夫打了聲招呼。
初夏的微風徐徐,林清和的視線散落在街上四處行走兜售的商販,巷子角落擺攤賣的百姓,思緒遊走。
今天晚上應該回去給小師弟回信了,再不回信,小師弟的第二封信應該馬上又來了,正好可以跟他說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再随信去一張調查問卷,就可以了吧……
“滾,不把占地稅交出來就不能在這裡擺攤!”男子狠厲的話語伴随着重物倒塌的聲音引人注目。
林清和四處遊弋的目光直接聚焦在左前方的兇神惡煞的幾位衙役身上,轉而滑落在地上無助撿起貨物的佝偻背影。
街上的行人遠遠避開這場災難,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魚,隻敢遠遠站在遠處竊竊私語圍觀。
“又出了一個新的稅,這要怎麼活啊?”
“是啊,自從女帝走後,收的稅越來越多了。”
“老漢也是可憐,撞在槍頭上了。”
女帝的離世讓世家狂喜,他們已經被壓制得太久了,長久的蟄伏使得他們小心翼翼地聯系那些心志不堅定地朝廷官員,細水長流隐晦地作案。
女帝剛開始逝世時,世家大族和朝廷黨争還沒有那麼明顯,新帝還能壓制,随着時間的流逝,新帝力有不逮,朝廷新舊勢力交錯争鋒,世家大族也摻了一腳進去,局勢越發晦暗不明,連發出去的诏書也無法落實,以至于滋生出了許多連皇帝本人也不知道的苛捐雜稅。
“交不出來?”領頭的衙役身材高大眼神一冷,擡腳踏在那隻因勞作而粗糙不堪的黃黑色大手上。
“啊!”嗓音嘶啞粗粝。
“交不出來要麼拿貨物抵稅要麼進牢獄讓親人來贖回去!”說罷,衙役頭子腳下還狠狠地來回碾了碾那老漢的手,臉上盡是令人寒戰的笑容,準備搶走老漢的貨物。
“啊啊……官……官爺……饒……饒了我吧……啊……”
老漢痛苦沙啞的哭喊,耳邊萦繞着行人不忍的私語,林清和再次感受到身處不同時代的巨大落差。
“住手!”林清和跨步上前,直接抓住衙役揚起的手,口氣微沉,“他的占地稅是多少,我來給,不要為難這位老人家。”
林清和彎下身準備扶起頭發花白的老漢,見衙役頭子的腳還不移開,擡頭目光幽深的直視衙役頭子,“還不移腳嗎?”
衙役頭子的目光被林清和的眼神燙到,立馬移開了腳,嘴上依舊逞狠:“一兩銀子管一個月的占地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