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正廳一如其他經商家族一樣,沿路庭中擺放無一不符合風水上的藏風聚财,借地之勢,水之流,人之來往生氣将自己府上打造為風水寶地,以期家族世代财運永存。
林清和被圓臉小門童接引至前院門口,交由另一侍從領到正廳中,等待着左夫人的到來。
左府仆人為林清和細心備上了茶水點心,林清和一看,吓了一跳,這居然是定江縣内最出名的糕點百花糕,價錢高數量少,每次早上限量出售不到一刻鐘就被搶光了。
仔細看看這裡一碟百花糕的份量已然超過了限量數量,而且他到來的時間快要接近午時,糕點鋪子早就賣完了百花糕,左府是怎麼買到百花糕的,不僅新鮮而且份量頗多。
撚起一塊百花糕,色澤瑩白,形似玉蘭,還未進口花的香味撲滿鼻口,林清和輕咬一口,口感層次分明,平常嗅到的百花香味竟然從味覺中品嘗出來了,百花糕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
林清和有些感歎左家底蘊怕不是已經經商了好幾代,才會從衣食住行上如此精細,連待客的茶點都是最好的,也不知道平常都是如此招待,還是給來自青山書院先生的下馬威。
是的,林清和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是青山書院的院長,而是将身份說成先生,隻是為了平易近人,多多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沒想到被人來了個下馬威,他已經在正廳等待了兩刻鐘,連茶水都被下人換了一輪。
林清和知道青山書院的名聲還是被他連累了,就連以往出了好幾位進士的事迹也被定江縣的百姓遺忘得差不多,青山書院聲名已毀,衆人隻記得院長之子春闱失利三次。
他放下隻咬了一口的百花糕,品嘗的胃口全無,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眼底亮起,不怕,大不了重頭再來,他腦子裡有大種花上下五千年的寶藏,怎麼着也夠用了,他現在的家訪活動不就是在挽救青山書院的名聲嗎。
“先生茶點隻用了一口,可是口味不合?還不快為少爺的先生重新上一份新茶點上來。”
林清和低垂着眼,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若林間溪水奔流擊石,充滿力量與威嚴,他擡頭看向來人,一襲素淨的白衣藍裙,發髻作婦人狀,面容三四十上下,緩緩走來,身後跟随着兩個高挑清麗的侍女。
看來這就是左丘栾的娘親了,林清和暗中猜想,面上笑盈盈地說道:“不必麻煩下人了,左夫人,茶點味道很好,隻是在下近來身體不适,大夫囑咐少食糕點。”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左府下人招待不周,苛待了先生。”左夫人徐徐坐下,動作不緊不慢,語氣淡然,“先生前來可有什麼事,是不是栾兒在書院裡做了不合時宜的事情?”
這位年輕的先生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見過?
林清和見到左夫人慢慢悠悠的态度就知道,這位夫人已經聽說了青山書院最新的消息,看樣子似乎還和左丘栾說了退學,不在青山書院繼續進學的事情,不然也不會這麼不關心來自青山書院的先生。
作為一個生意人,察言觀色是一個基本技能,不動聲色地與客人和諧交流更是一項必修課,而現在左夫人的話語綿裡藏針,又讓林清和在正廳等待了兩刻鐘才姗姗來遲也不告知原因為何遲來。
“左學子并未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反而在書院之中勤奮好學,恭良儉讓,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學生。”林清和好好誇了兩句左丘栾。
左夫人不動聲色用茶杯掩蓋住了微翹的嘴角,右手微微向前移動茶蓋輕輕嗑着茶杯,“先生過獎了,栾兒是什麼性子,做娘親的還是知道的,不必誇大。”
自己的兒子被書院的先生親自上門誇誇挽留,不得不說,左夫人心裡還是十分高興,說明自己的兒子聰慧有天賦,對讀書科舉很在行。
左丘栾性子天真爛漫,善良柔和,常常為街頭流浪的乞丐施舍銅錢,也為窮苦擺攤販賣時蔬野菜的百姓買空貨物,讓百姓早早歸家。有些人知道左家小少爺心性善良,見不得窮苦人家在受難,便經常出沒在左丘栾出行的路上裝可憐,向左丘栾乞讨。
就這樣,左丘栾經常還未到書鋪身上的銀錢便以被掏空,等左夫人知道的這個消息時,已經過去一兩個月了,她恨不得那些人去死,居然敢行騙到左府頭上,欺騙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也不知羞恥!
經過此事,左夫人為自己心軟善良的孩子感到擔憂,也為左家的未來感到擔憂,左家就左丘栾一根獨苗,這性子怎麼壓得住做船運那些老油條,還不被騙個精光。于是便把左丘栾送去考科舉,希望能在科舉上奪得功名,不讓人欺負了去。
“此次前來是為青山書院第一屆家訪活動事宜,我負責的學子中就有左學子。左學子在書院的日常學習中十分自覺,也能靜下心來獨自溫書學習,這是他的優點。”林清和語調輕快,嗓音清冽如夏日清泉,讓人聽得耳朵舒服。
“家訪活動?”左夫人疑惑,難道不是為了挽留栾兒在書院繼續進學嗎?難道栾兒還未和先生提出在家溫書的事宜。
左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準備認真會會這位年輕的先生,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是的,家訪活動。因為最近青山書院變動較大,剩下的學子和先生們之間平日裡隻是打過幾次照面,并沒有深入了解學生們的情況,所以有此次家訪活動。先生登門拜訪旨在了解學子在家中的進學情況,也和學生的雙親深入聊聊學子在書院的日常生活,也讓左夫人你們知道孩子在書院過得好不好。”
這話一下子說到了左夫人的心坎裡,雖然左丘栾平日裡回家有問必答,但也沒有主動說出自己在書院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發生什麼趣事,和同窗相處得怎麼樣。
左夫人的夫君常年出門在外行商走船運,一年到頭在家的日子也不過一兩個月,左夫人不僅要顧着府裡的内務還要看管着定江縣内的産業,對左丘栾的書院生活心有餘而力不足。
“哦?那栾兒在書院中是什麼模樣的,還請先生說說。”左夫人平靜的面容終于有了波動,眸光裡閃爍着光芒,又忽然擡手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請老爺老夫人也一塊過來聽聽,就說栾兒的先生來家裡拜訪想了解家中的栾兒是何種模樣。”
左夫人日常繁忙,對左丘栾照顧的通常是他的爺爺奶奶,要是林清和問起左丘栾在家中的事,她還真不好答上來。
侍女朝左夫人一福,又朝林清和一福,倒着身子到門口才轉身出去。
“還請先生稍等片刻,栾兒吃住都在書院,老爺老太太想念得緊,今個兒先生帶來了栾兒的消息,也想讓他們一起聽聽,不會耽擱先生的時間吧?”左夫人問的客氣,卻是在做了決定之後才向林清和商量,實在是打人臉面。
林清和也不惱,笑意若清風拂面,:“既然是家訪,當然是學子家中親人長輩都在場才好,書院也能更加全方面的了解學子,針對學子的弱點,定制個性化教育發展路線,為學子找到更适合的學習方法與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