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華璟書院門口,保安見開車的是熟人,便把她們放進去了。安若錦将車直接停在顧筝弦家門口,又繞到副駕駛那邊招呼着外婆下車。
顧筝弦和時衿一左一右将秦宿泱架進屋,安若錦又招呼着幫忙扶到二樓主卧。給她脫了鞋,蓋上被子,關上燈,幾個人才揉着胳膊出來。
“時衿,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打我微信。”安若錦笑了笑,又看一眼顧筝弦,垂着睫毛往外走。
“麻煩了安助理。你剛才在KTV說的,我會注意。”
“嗯。”安若錦回頭,仍是看了顧筝弦一眼,又沉默着出去了。
她從前總來顧筝弦家,所以門口的指紋鎖裡隻錄了她和顧筝弦的信息。不過剛才她發現,時衿不是輸密碼進來的,而是直接按指紋進來的。
好像全世界都忘記從前那個顧筝弦了,隻有她還記得。過往曆曆在目,她總能夢見她的顧總走丢了,說自己在一片滿是霧氣的森林裡,很冷,很害怕,在等着安若錦去救她。
她也好想去救她,但不知道她到底在哪。
安若錦揉着脖子擡頭看看月亮,她想問:她真的走丢在時間裡了嗎?那麼月亮挂在那,足足幾百萬年,會不會知道她的顧筝弦在哪呢?
月亮無動于衷,亮在那好似一雙無辜的眼睛。她的顧總丢了,安若錦不知道該怪誰怨誰。不僅是月亮,全世界看上去都很無辜,除了她自己。
時衿忙着給外婆換套新床單,抖枕套的時候同她說:“您一會兒要洗漱的話去主卧,裡面有個洗手間。”
外婆把睡衣從背包裡拿出來,展開抖了抖:“小秦都睡了,不好再去打擾人家嘛。我剛看一樓還有個洗手間的,我去那洗一洗就行。”
“也行。”時衿整了整被單:“就是擔心您腿腳不利索,上下樓梯什麼的不太方便。”
“個小赤佬,”外婆笑着拍一下她的肩膀:“老婆子今年不到七十,硬朗着呢。”
外婆生她媽媽的時候不過二十出頭,她媽媽生她的時候也是那個歲數,所以外婆才剛六十來歲,正是不服老的年紀。
談笑間,顧筝弦端了盤草莓進來,笑盈盈放到外婆手邊:“外婆,剛洗好的草莓,您嘗嘗看。”
“哦喲小顧乖的嘞!”外婆将顧筝弦兩手端端握在掌心裡,彎着眼睛問她:“今年多大啦;”
“十……”正要脫口而出自己的真是年歲,被時衿一個眼神殺怼回去:“二十七。”
“啊呀,那比悠悠大呀,”外婆誇張地擡手摸了一下顧筝弦的臉蛋:“這皮膚噶——水靈的,看着不過十八九歲嘛!”老人家特意拖了長音,着重強調顧筝弦皮膚滑嫩嫩光溜溜的。
“談對象了沒有?”
“啊?”
“有喜歡的男孩子沒有?告訴外婆,外婆給你參謀參謀。”
不知道怎麼回事,到了一定的輩分,好像就有了那種幫人參謀對象的癖好,尤其是外婆奶奶這一輩。
“她還不談呢,”時衿打岔,抽了張衛生紙墊到水果盤底下,放置水順着果盤外壁流到桌上。
“人家談不談你能曉得?”外婆咬一口草莓,捋了捋花白羊毛卷:“我給你說啊小顧,找男人嘛,可得擦亮眼睛。就悠悠她爸,那混蛋東西,黃賭毒三樣禍害,就差最後一樣沒沾上。”
“所以說,談戀愛,要找個踏實的,穩重的,心眼子好的,花花腸子少的。”
顧筝弦抿抿嘴,手背被外婆厚實的手掌溫柔拍了幾下。偷看時衿一眼,同她交換了個眼神,兩個人相視一笑。
“哎呀外婆,人家又沒說要談戀愛,咱們不操心了啊。”時衿很無奈,撒着嬌打斷她發表見解。
“好吧好吧。”外婆眨眨眼:“你們剛進社會的小年輕,搞事業嘛,是好事情,不過總單着也不好嘛,曉得伐?”
“曉得了曉得了……”時衿氣結,忙着把顧筝弦從外婆掌心裡解脫出來:“您快洗漱去吧,早睡早起身體好。”
“也對也對哈,我早早洗完你們也能歇下,不說了不說了。”
到底還是體諒年輕人辛苦,外婆拎着洗漱小包下樓去。
顧筝弦深深望一眼外婆的背影,掩面笑了。
“笑什麼?”
“外婆的頭發十分有趣,走路時一颠一颠,好似……”顧筝弦忖了忖,靈機一動:“……似綿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戳到時衿笑點上了。因為倪諾見外婆第一面的時候,偷偷叫她“咩咩外婆”。
“抱床被子下樓吧,今天晚上委屈你睡一回沙發。”時衿在櫃子裡翻出來兩床被子,遞了一床給顧筝弦,兩人抱着滿懷的軟綿綿下樓。
鋪床時,時衿突發奇想,顧筝弦家的沙發是一橫一豎拼接的,統共那麼大點地方,睡覺萬一踹到她的頭怎麼辦?倒不如打地鋪。反正她家客廳那麼大,還有地毯。
說幹就幹。
時衿從樓上抱下來一卷涼席鋪展到鋼琴旁邊,又把被子抱過來,抖了抖鋪在涼席上。
從小到大,她都好喜歡打地鋪,總覺得睡地上很自由,好像躺在海裡。
顧筝弦坐在沙發上,默聲打量她搗鼓的背影,忍不住問:“你不同我睡沙發嗎?”
時衿聞聲回頭看她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搗鼓鋪蓋:“沙發小,睡不下兩個人,我打地鋪。”
顧筝弦勾了勾腳背,令拖鞋自腳尖處滑下來,又塌下去,令拖鞋滑落。重複了兩三遍,顧筝弦穿好鞋起身,把被子抱到時衿手邊,嬌吟吟道:“我要同你一起打地鋪。”
時衿“嗤”一聲:“地上硬邦邦,你身嬌肉貴的,怎麼睡?”
顧筝弦不服:“你都能睡,怎的我便不能?”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