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邱雙可以用這件事要挾她做任何事,每個月的生活費也好,給時鵬找工作買房子娶媳婦也好,隻要她說一嘴“鵬鵬現在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為你”,便是讓時衿為他去死,她應該也不會拒絕。
但一切都是假的。
這麼多年的隐忍和歉疚,就在剛剛那一瞬間,被邱雙那句“要不是我騙她……”,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不用道歉的時衿,你很好。”顧筝弦輕拍一下她纖薄的肩背,時衿哭得更兇了,像隻受了驚的小貓。
顧筝弦想要低頭去看她的臉,可時衿始終将頭埋得低低的,顧筝弦看不到,隻能一遍一遍撫摸她的腦袋,盡量不去驚擾這隻受了驚的小貓。
半晌,她的呼吸漸漸平複,打在顧筝弦臉側的溫熱也收斂一些。
她釋然一些了,傷心勁兒也随之黯下去。橫豎是發洩了一通,時衿覺得身上輕飄飄。
KTV裡亮着華麗的光,粉飾太平一樣裝點世界。
顧筝弦率先打破太平:“那個……”
“嗯?”時衿撩起濕漉漉的睫毛,軟綿綿看她一眼,愣了兩秒,又落荒而逃移開視線。
她還沒有收拾好表情。哭過一通,現在一定醜得亂七八糟,眼睛腫成桃兒不說,頭發肯定也随意糊在臉上。尴尬死了。
她又把腦袋埋回去,小聲道:“你說吧……我聽着。”
“我們能坐一會兒嗎?”顧筝弦說。
“啊?”
“站太久了,有些累。”
“哦,不好意思啊……”時衿像彈簧一樣撒開顧筝弦。
剛才哭得專心沒注意,她一直像個挂件一樣挂在顧筝弦身上。顧筝弦穿的高跟鞋,腳肯定痛死了,她也太不懂事了。
“不好意思,我……那個……失态了……”時衿坐下以後抹一把眼淚,又開始道歉了。
顧筝弦抿一下嘴巴,盡管周遭幽暗,她還是看見時衿眼睛紅紅的,低頭扣着大拇指指甲邊緣。
“你覺得,痛哭流涕便是失态嗎?”
時衿愕然擡頭,眨一眨眼:“不然呢?”
作為時衿,她不該這麼矯情,這麼負能量。她需要像一團火一樣發光,成為身邊人的太陽。而作為顧筝弦的預備助理,她不該放縱自己,沉溺悲傷。今天yota開發布會,本應是個很重要的日子,下午工作室一定很忙,但她逃走了,還帶着顧筝弦一起,逃到KTV痛哭去了。
總之一切都很不應該,很失态。
“已經二零二二年了時衿。”
“嗯。”時衿漫不經心,用一個随意的點頭應答她。
“嗯?”反應過來以後,詫異使她的尾音不自覺便擡高。
她沒聽錯吧?這話是從顧筝弦嘴裡冒出來的?她一個古代人,和自己說都已經2022年了。意思嫌她太迂腐古闆了?
“什麼意思啊顧筝弦?”時衿來氣了,現代人的身份神聖不可侵犯,她一個南景小姐在和誰大小聲?
顧筝弦沒有解釋,沒有辯駁,隻好奇地打量時衿挂着淚痕,龇牙咧嘴的樣子。
其實她想說:“你本身也是小姑娘,幹嘛總是裝作大人呢?”
她總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天生的軟心腸。
分明開車的時候就已經真相大白,但她還是給時鵬訂了三天的酒店,沒有立即拆穿,反而還給他訂了回家的高鐵。若說她是真的軟弱,可時鵬拉住自己的時候,她卻敢上前扇他一巴掌。
說明不是軟弱的問題,而是因為在意。
她似乎不怎麼在意自己,反而把别人捧在心尖上。可是一個不為自己而活的人,又怎麼會活得輕松自在呢?
“看我幹嘛?理虧,沒話說了?”時衿拎起一邊眉毛看她,抱着胳膊翹起二郎腿。
顧筝弦搖搖頭,不着痕迹地彎一彎眼睛:“時衿,我們讨些酒喝吧。”
沒等時衿答應,顧筝弦走到包廂門口的機器旁邊,長按呼叫前台:“您好,麻煩送些果切同酒水來,多謝。”
“你……你會叫前台了?”
“那日看一眼便會了。”
時衿放下二郎腿,收斂住傲嬌。是現代人又怎樣,人家古代人不過看一眼就學會了……
等等。
時衿忽然想到些什麼,正欲啟唇,門口推着小車的服務生敲門進來:“您好,酒水。”
時衿起身,怔然看着服務生把兩個水果盤,四杯很高檔的調酒錯落着擺好。
“這些,多少錢?”時衿在空中畫了個圈,撩起紅腫的眼睛看向服務生。
大緻算了一下,服務生很恭敬地說:“加上大包兩小時,總共消費兩千零六十八元。”
“知道了,謝謝。”
“轟隆”一下,一陣雷聲打進時衿腦子裡,整整2068元人民币……
時衿驟然石化班愣住了。
“無妨,我來付就好。”
顧筝弦說着,順便點開手機支付寶頁面亮給時衿:“安助理說,這些數字皆可兌換成錢币。我這裡的數字,足夠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