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蒙哥?”高離如臨大敵,快着步子迎上去:“剛翻譯的哪裡不對嗎?”
甲方負責人叫馬蒙,四十來歲。戴着眼鏡,中等身高,腿短肩寬,膀大腰圓,慣常穿一身扣子不是很能扣上的襯衫,再套個肥大的西裝外套,頭發梳得很立整,皮鞋擦的锃亮。
高離一直在和他對接。
馬蒙翻了翻策劃書,推了把眼鏡面露難色:“隔壁有個關于亞特蘭帝國的主題特展,說是翻譯飛機晚點來不了,問問咱這兒能不能派個人去應付一下?三倍工錢。”
“不行啊蒙哥,”高離攤攤手,轉而繼續收拾桌上的稿件:“全國都沒幾個團隊專業研究亞特蘭帝國,我也就在大學的時候聽說過幾回,去做同聲傳譯的話,不行。”
不亞于讓一個踢足球的去國際賽事用英語解說後廚怎麼做飯……
馬蒙臉色一沉,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心裡敲了幾下,晃得褲腰上綁的鑰匙串抖了抖。歎了半口無可奈何的氣兒,道:“實在不行,用AI算了。”
“讓我去呗?”一直沒開口的時衿張了張嘴,嘴角嬌俏着勾了勾,耳廓上被耳機勒出來的紅印還沒消,顯得她有點像過來春遊的。
“你可以嗎?”馬蒙指她她一下。
“她可以的!”高離忙打圓場:“這回展會同傳工作是她全權負責的,小姑娘很有本事。”
又是一陣猶豫的打量,馬蒙敞開西裝,露出若隐若現的肚皮,循着褲腰帶處叉叉腰,嘟囔道:“看着不靠譜呢……”
“大二的時候,我研究過這個主題。”時衿沒有直接否認,而是極有耐心地擺出事實:“去年湘城也辦過西歐展,我們學校負責的。”
“我是亞特蘭帝國展區主負責人,我可以。”她又确認了一遍。
後生可畏。
特展的交流環節比較短,五六個學者輪流講述各自最新研究成果,主持人再稍作總結,就結束了。
前後不過二十分鐘而已,時衿肚子快餓扁了,想着早點結束早點去吃小火鍋。但這場特展臨時換翻譯,而且換成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的事情,引起了好多家媒體關注。
他們提早寫好了噱頭,把時衿說成是“天才設計師”,懂策展,懂翻譯,懂曆史,還能說會道,散場以後好多人圍着采訪,大小燈光圍了一圈。
時衿挂着勉強的笑,應付了一兩個問題,手機突然零散地收到幾條消息,沒規律地振動幾下。
時衿循着褲腳摸到手機邊,想着,應該是顧筝弦發來的。
“怎麼了時衿?”一個很會套近乎的記者問她。
時衿拎一拎嘴角,眼底盛上幸福的光:“沒什麼,我們繼續。”
最後的問題,來自一個外國記者。他想給時衿做專訪來着,所以一直等到别家媒體問完,才象征性抛出一兩個問題,同她搭上話。
很不巧的是,與此同時,時衿兜裡的手機持續性振動,她心裡一慌,也沒心思回答别的問題了,禮貌比了個等一下的手勢,低頭看了眼手機。
是顧筝弦打來的。時衿第一次沒接上,被顧筝弦挂掉,然後又打了一次。
“Hold on. ”時衿拿起手機将屏幕捂在胸口,用十分歉意的語氣道:“This is an important call. I have to take it.”
“稍等一下,這個電話很重要,我必須接。”
她沒有經紀人助理什麼的,所以自己給自己做主,道了個歉就趕緊從人堆兒裡跑出來了。
跑到一處角落,她将手機捂在耳朵邊兒:“喂?弦弦?怎麼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三秒,開口道:“我……今兒個受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