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不急于一時,放風筝才讓人心癢癢。
既然是蕭晚仙自己要當這個被“借”的人,那他也不用着急,先晾那和尚幾日再說。
詭道無日夜,蕭晚仙從萬花樓出來的時候,滿街華燈星星點點,賣糖水點心的攤子都挂上了紅綢帶,瞧着頗有些喜氣洋洋。
但被詭道地界兒的瘴氣一襯,又鬼氣森森起來。
“八方來客八方财,系個紅綢做買賣咯!”
好幾個苦瓜臉的小鬼孩頭頂大段紅綢、擠在詭群裡遊走,叫賣聲刺耳尖銳,遇到買主時它們會硬擠出笑來,買主也高高興興地付了碎銀接過紅綢。
算是在接财運。
蕭晚仙叫鋪天的紅晃得眼疼,掏出飛雲牌一看才發覺自己趕上八方節了。
萬花樓處在詭道西南一隅,原本聚在這兒的都是一身窮病的窮死鬼,大家都窮得叮當響誰也不笑話誰——但此前說過詭由欲生,窮死的詭物決不會放下财欲。
最開始是燒殺搶掠,起家後與詭道各方你來我往做些營生,對錢的執念讓這群窮鬼幹成了富詭,占據一方建起八方城接待八方來客,來了八方城就算是狗也要被扒了一層皮再走。
為紀念那段“艱苦奮鬥”的緻富史,八方節應運而生。
城裡不少攤主都認識蕭晚仙那張面具,他走在街上,時不時傳來幾聲招呼。
“喲,二東家啊,來吃盤兒腦花?”一個攤主在他路過時喊道。
攤主聲音洪亮,蕭晚仙回頭就見那攤主一手提大砍刀,一手扶自己的腦袋,砧闆上是看不出形狀的食材,白嫩嫩的腦花堆在搪瓷碗裡。
攤主應當是個死後化詭的人,斬斷的脖子皮肉黏連,咕咕咕往外冒血。
“不、不用了!”蕭晚仙拒絕的異常幹脆,走得頭也不回。
十方城裡全是做生意的,一路上蕭晚仙又碰上不少衛生堪憂的攤子,眼神越放越空。
“賣牛腿肉喽,現切現賣,附贈刮腿毛服務,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喽!”
——如此喲喝的是個牛頭壯漢,自割腿肉,保證新鮮。
“兔崽兒,小兔崽兒,長大了再生一窩小兔崽兒!”
——甚至有賣自己孩子的兔妖,真是詭道沒有詭口販賣這一說。
諸如此類,八方城保持着濃郁的詭道特色。
被貶十年裡蕭晚仙不是忙東忙西,就是窩在萬花樓看戲,如今好不容易有興緻出來轉轉,竟是先被群魔亂舞的氛圍震撼住了。
“哎喲!”
蕭晚仙腦子空空一路走着,忽然被個小鬼孩撞了上來,鬼孩兒身量小小,他頭擡得高也沒看見,直接被撞了滿懷。
鬼孩兒頭上頂的紅綢散落一地,被來往詭群踩了好幾腳,他擠了半天才把紅綢從腳底下救回來,頭上的幾根黃毛都稀疏了些許。
“你沒長眼睛啊!”小鬼孩大聲尖叫。
蕭晚仙被震得耳膜疼,也拔高聲音回他,“閉嘴!”
“嘿,你兇我?”小鬼孩直接躺到地上去,眼睛一眨嘴一歪,張口就是一聲嘹亮的哭喊。
“打小孩了,大小孩了!有人要倒黴散财運了!八方城有人要變成窮鬼了!”
小鬼孩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好不可憐,如此動靜很快吸引一群詭駐足圍觀,竊竊私語,對着蕭晚仙指指點點。
“竟然還有人打送财鬼孩,真是跟錢過不去也跟命過不去!”
“怎麼說?”有個外地詭滿頭霧水,連忙問。
“不懂了吧,咱八方城最初就是靠這種小鬼孩偷錢袋子起家的,小鬼孩自然是财運的象征啊!”被問的詭物下巴擡得老高,絲毫不覺得這話哪裡不對。
“正所謂小孩頂紅綢,靈石不用愁嘛!”旁邊的詭插嘴,“所以打小孩要遭天譴!”
“……”蕭晚仙覺得自己時刻都應該對詭道無理取鬧的邏輯,都做好心理準備。
“陪我八百八靈石當安撫費,不然你等着被八方城一詭一口唾沫淹死吧!”小鬼孩明顯地頭蛇當慣了,語氣強橫、半點不虛,抱着蕭晚仙的腿漫天要價。
“你知道我是誰嗎?”蕭晚仙頓到地上掐着小孩肉乎乎的臉,威脅道。
“我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我八百八!”小鬼孩眼球突出,撅着嘴鬧。
蕭晚仙敬他是個嘴硬小孩:“嚯,要是我沒帶錢呢?”
“飛雲牌付款!”
一枚金閃閃的飛雲牌舉到蕭晚仙眼前。
娘的,這是個專業碰瓷兒的。
周圍的詭越聚越多,很快把一條街堵的水洩不通,眼看就要八方城的詭差也招過來,蕭晚仙拎起小鬼孩的後衣領用縮地成寸瞬移到别處去了。
“那倆人呢?”有詭物摸不着頭腦。
另一詭物面面相觑,“嗖一下沒了,見仙了吧?”
“什麼見仙?”那詭物更懵了。
“笨!咱們是鬼,那這事兒不就見仙了嘛!”
“……”
蕭晚仙拎着小鬼孩到了個幽暗的小巷子裡,三面高牆,一面被他堵着,這地方就很适合幹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