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阕淡淡笑了笑,随即吩咐道:“你親自去後廚,将晚膳直接端到我們房門口,我在這兒等着。”
“是,奴婢這就去。”
待到翡靈剛剛轉身,衛阕便暗暗向陣理使了個眼色。
深領其意的陣理拱手告辭,緊跟着翡靈快步而去。
不多時,衛阕右手端着盛盤緩緩推門而入。
與上次不同,這次霜伶并未躺在塌上熟睡,而是盤膝旁伏在了案上打盹。
面前還放着一碟剛剛蒸好、熱氣未散的水晶蒸糕。
他的步伐很輕,幾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來到案前,借着燈台曳火俯視她滿布疲态的面容,衛阕臉色一沉,慢慢将盛盤擱在了案上。轉身取來了絲袍輕輕來到了霜伶的身後,輕輕披在了她的肩上。
盡管由始至終動作都十分輕柔,盡可能不驚動她小憩,可入睡不深的霜伶還是睜開了雙眼。
“你回來了。”
“嗯,既然累了,怎麼不到塌上就寝?現下時節早晚涼,尤其是入夜,别感染風寒了。”
“我可沒那麼嬌弱。”
坐起身的霜伶,不忘接住了順肩滑落的肩袍,擱到一邊後,将案上的水晶蒸糕撥到了衛阕的面前:“正好你回來了,驗驗貨吧。”
看着碟中那摞成塔狀的水晶蒸糕,衛阕目不移視,整個人好像呆住了一樣。
擡頭仰視着沒有任何反應的他,倒映在他瞳孔之中火苗閃動着些許粼粼波光。
“你怎麼了?”
“沒什麼。”
衛阕屈膝落座,信手撚起了一塊放到眼前:“嗯,看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淺淺的咬了一口,雙齒緩緩扯動着下颚。
“嘿嘿嘿,味道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擱着擺什麼造型?”
見他嚼得特别慢,甚至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霜伶擡手以指關節輕輕扣響了案面。
“不錯,挺好的。”
衛阕将咬了一口的水晶蒸糕放回了碟中,随即将盛盤上的飯菜一道一道端到了霜伶的面前:“忙了一整天,你也該餓了吧?”
看着面前的肉末蒸蛋、酥炸小黃魚,還有最讓自己流口水的紅焖螃蟹,頃刻之間身上所有的瞌睡蟲都被饞蟲驅散殆盡。
“都是我最喜歡的,沒成想在這還能吃到,真是萬幸。”
她撚起了案上的筷子,絲毫不顧及面前的衛阕,完全抛棄了身為女子應有的矜持,甚至忘卻了時刻要緊繃腦袋裡那根觸碰不得的弦,吃相堪稱狼吞虎咽。
而衛阕笑而不語,拎起了一旁的銅獸雕文铎壺,倒了一碗水推到了她的面前,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
不知不覺間,他緩緩擡起手,指尖漸漸觸碰到了霜伶的臉頰。
此時霜伶也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擡頭與其四目相對。
這一刻,他眼前的男人飽含淚光的雙眼之中滿是柔情和歉疚。
面對他即将要觸碰到自己的指尖,她自己也無法解釋,明明要拉開距離做陌生人的,可一切來得好似太過理所當然,讓她忘記了要閃躲。
“沾上蟹殼了。”
他輕輕從霜伶的嘴角撚下螃蟹腿的碎殼,随即輕輕彈到了盛盤上:“三日之後太後壽誕,長信宮夜宴時,你可不要在衆人面前顯露此等吃相,不然...”
“不然就會丢了你衛少府的顔面,對吧?”
未待衛阕把話說完,及時“清醒”過來的霜伶語調也冷了下來,将手中的螃蟹腿丢到了一邊:“把您的心揣在肚子裡,我知道出了這個門兒自己是什麼身份,我自然會做好自己該做的。”
随即,她話鋒一轉:“不過,那個女侍已經沒了下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必這件事應該也驚動了謀害你妻子的真兇,這打草驚蛇,他短時間内應該不會再有動作了吧?我再去太後壽宴露臉,還有意義嗎?”
“這可不一定。”
衛阕右肘抵在案面托着腦袋,撿起了盛盤上一隻螃蟹腿舉在了半空:“這城中的叛亂剛剛料理停當,設伏襲殺我的計劃又失敗了,那些人一時半會兒不敢主動來我家,生怕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這幾日我以你遇刺受到驚吓為由,除了府中内院之外,也沒讓你出去,見到你的人也很少。就算他們再沉得住氣,也該到火候了。”
“所以,我親自去太後壽宴,就難免會和他們打照面,自然也就給了你揪狐狸尾巴的機會,對嗎?”
“嗯,不錯。”
見霜伶接過了自己的話,衛阕斜眉看向了她:“你能有這樣的見識,也算是我沒有看錯人了。”
霜伶卻苦笑了一聲:“我怎麼感覺,自己像是被你抛出去吸引獵物的誘餌呢?萬一若是他們真的窮兇極惡對我下了手,隻怕我...”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原本的自嘲,被衛阕低沉的聲音硬生生給打斷了。
“同樣的事情,我絕不允許再發生。”
霜伶一時呆住了,眉頭微微皺起。
“再?你在說什麼?難道...”
而衛阕也沒有再解釋,而是伸手拍了拍案面:“别光顧着說話,菜要涼了。我去一趟書房,晚點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