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後街道兩側的鋪面都已燈滅,道面上也沒有往來行人。
月暗星寥,一個東躲西藏的身影也就十分明顯了。
周到急促的腳步聲、忽隐忽現的火把光亮,令小家老很是害怕。
正當他為此而戰戰兢兢之際,身後突然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誰?”
驚恐之下轉過身來連連退步,小家老看不清來人的長相。
“勿須驚慌,我是來接應你的。”
“接應我?”
滿臉虛汗的小家老顯然不相信:“誰派你來的?”
看着小家老五官不清卻氣喘籲籲的面頰輪廓,黑影笑道:“恐怕連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吧?原本一直效命于少府衛阕的你,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可自打你碰了一樣東西,就陷入其中無法自拔,終究不得不聽命于那個人...”
話落,黑影右手向前輕輕一抛。
月影之下,一隻透着光的密封袋子飛向了小家老,被他一手接住。
捧于掌中定睛一看,家老瞬間愣住了。
“他和我說,隻要拿着這個東西來見你,你就一定會相信我。”
此時小家老心中也信了大半,但仍舊難消疑慮。
周遭的腳步聲嘈雜,黑影也不再理會他,轉身便朝着暗巷而去:“想活命的話就跟我來吧,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留在這裡,看看等下先趕到的,是廷尉的人,還是衛府的人。”
眼見黑影越走越遠,而後方追兵越來越近,小家老将密封袋捏在掌中,橫下一條心跟了上去。
一路随着黑影前行,小家老成功避開了所有人的追蹤。
直至來到了洛城門邊的一處民宅内。
尾随進門之後,小家老仍舊不放心,始終和黑影保持着距離,并回身向門兩邊探看,見沒有人跟來,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放心吧,這裡是某個大人物名下的屋産,一般人是不敢輕易闖進來搜查的。”
再度回眸,黑影已經打開了内屋的房門:“現在城門關了,一切要等到天亮之後,就現在這裡委屈一個晚上吧。”
末了,他還不忘補了一句:“順帶幫我把門關上,謝謝。”
将安未安、左顧右盼之下,小家老穿過庭院跨過門檻進了内屋。
屋内的設施十分簡陋,居中隻有一案兩席,還有上面擺好的酒菜。
“坐吧,等到天亮之後,我會設法送你出城。”
黑影先行落座,拿起酒壺先後往對面的酒盞和自己的酒盞之中倒酒。
待到小家老惴惴不安的落座,屁股還沒來得及焐熱,他又從衣襟内袋之中取出了一隻囊袋,輕輕擱在案上推到了小家老面前。
“此為何物?”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将沉甸甸的囊袋拿起,小家老發現囊袋裡裝着的是一方刻着自己樣貌,名字卻全然不同的照身帖,另外還有十方金錠。
“廷尉府明日定然會仔細核查所有出城的人,你拿着這個可以蒙混過關。出城之後,就用這個身份重新生活吧,裡面的錢也夠你用一段時間了,等風頭過了,我會再去找你。”
說罷,黑影端起了面前的酒盞淺飲了一口。
“難得你們想得這麼周到。”
他肯先喝,這打消了小家老心中的猜疑,再加上一路奔逃,心有餘悸的他也急需酒來穩定心神,便端起來将其一飲而盡。
擡手以袖拭去了滿嘴的酒漬,小家老這才問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危險的?”
黑影再度拎起酒壺幫他倒酒,同時笑道:“在這之前,你不應該先問問自己為何會被廷尉盯上嗎?”
孤燈曳影之下,小家老回想起兩個時辰之前,自己回房時,在門縫裡看到的那顆藏着通知自己逃跑密信的蠟丸,瞬間反應了過來。
“難道說,向我通風報信的人,是你嗎?”
“當然。”
心神稍定,小家老也方才有精力,透着火光打量眼前這個樣貌清秀的男子:“自打有人闖入了夫人的寝室之後,衛府上下從裡到外的防衛可都是由家主親手部署的,你卻如入無人之境,還能從廷尉那裡先一步得到消息,看來你...”
一語未落,小家老隻覺自己即便是想說話,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想要起身的他,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雙手雙腳的存在,整個人癱倒了下去。
“你...你在酒裡下了毒?”
“胡說什麼呢?”
齊木夏拎起了酒壺,往自己面前碗裡倒酒:“同一壺酒,我可是當着你面兒喝的。”
待到他端起酒盞,這才作恍然大悟之狀:“噢對了,忘了告訴你,你那個碗我還沒來得及洗,可能有點髒...”
無力擡起右手的小家老顫顫巍巍的指着齊木夏:“是他讓你你來滅我的口?”
這時,緊閉的屋門緩緩推開,皎月冷華将一個人的身影照進了門内。
還未來得及看清對方的長相,小家老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