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玩冬單手揪着紗布,正吃力地打算把手肘的傷口包紮上敷料。
“嗯?”甯玩冬疑惑。
喬青融沒說什麼,跺了下腳,過來幫她打上結,又怒氣沖沖地關了門回去,她心裡還挂着事情。
她也怕了喬女士的唠叨,既然甯玩冬沒主動說受傷了,那就瞞着好了。
甯玩冬緩緩地吐了口氣,又視死如歸般掀開了褲腿,膝蓋的傷口好處理很多。
處理完傷口,甯玩冬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白嫩的臉壓出紅痕,校運會沒有作業,她感覺今天是好長一段時間最刺激的時刻,她也不想複習。
甯玩冬像是第一次從黑漆山洞裡鑽出來遇見廣闊草原的兔子,滿心興奮,但又不知道做什麼好,和人聊天聊什麼好,孤獨又單調的生活好像總是有些乏味,心如視曠野被奔騰的亂七八糟。
于是她開始想人。
她想,她應該更執着點送另月雨回家的,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安全到家。
*
梁千眯着眼把照片放大,一個激靈差點把手機摔了,又從床上滾了下來,把照片點了保存。
梁千大力戳屏幕:這你都不認識?
喬青融處理完事情,正巧看了兩眼。
【青泉喬上流】:誰?不認識,你認識快說。
梁千也沒賣關子。
梁千:别青雪
别青雪……
别青雪仗着家世胡作非為,越級傷害學長的事情在百程高中幾乎人人皆知。
别青雪的代名詞有很多,最出名的就是暴力。
喬青融看到這三個字怒站起身,又想起甯玩冬的傷口。
她猜測的果然沒錯,差點被她一副仙女似的臉給騙了,别青雪這個不學無術的惡霸,竟然傷害到她妹妹身上了。
喬青融又沖進甯玩冬的房間。
甯玩冬整個人埋在松軟的被窩裡,閉着眼乖巧可愛睡着在被子裡像是松軟的毛絨小狗,柔和的燈光落在她白軟的臉頰,讓人不忍心打擾。
汪将軍恰巧“啪嗒啪嗒”沖上樓,看見房門開了興奮低沖了過來。
喬青融合上門,對着狗一臉兇樣。
她壓低聲音:“就你不聽話。”
“說什麼都不聽。”
“不聽話的小狗以後不要和我一起走。”
她丢了一個寵物零食到樓下,汪将軍很快沒心沒肺地沖到了樓下,搖着尾巴。
*
第二天早上,甯玩冬起了個大早,先繞着附近緩慢地跑了兩小圈。
她的習慣性很強,适應了疼痛後,已經能夠順暢地重新包紮好傷口,然後對着鏡子套上寬松的校服。
青春風格服飾穿在她的身上格外亮眼,她拍了拍劉海翹起的那根毛,沒有用,索性不管了。
姐姐還在睡覺。
她把一家人份的餃子上鍋蒸好,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就決定先去學校。
她還是不要在學校飯堂吃早餐,她似乎總是容易惹麻煩,甯玩冬咬着水餃皮苦惱地想。
出門時,甯玩冬檢查手機電量。
才看到姐姐發的微信。
青泉橋上流:【别青雪,目中無人暴力愚蠢臭名遠揚,是個垃圾。這句話記得背好了。】
甯玩冬無意識地念了兩遍,又感覺好奇怪,為什麼學校裡的人都在說别青雪呢?
大家都認識她熟悉她,于是對她做出評價嗎?
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另月雨雖然新轉來但是似乎也知道她。
運動會的第二天到校的人明顯就少了很多,除了住宿的同學,教室裡幾乎沒幾個人。
梁盞坐在位置上寫着題,甯玩冬進門時她的筆停了一下,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寫了起來。
甯玩冬把裝袋的堅果放在梁盞桌上。
她歪頭,表情帶了幾分探究:“梁盞,為什麼沒有幫我取消跑步。”
她想了很久都還是想不明白,直線的腦回路讓她決定直接問清楚。
梁盞:“什麼跑步。我不知道啊。”
她停了筆指尖劃過卷面:“你應該問王戀茵。我那天路過看到她在報名。”
“問了。”甯玩冬點頭:“她跟我說的。”
她好想有一台俯視世界每個角落的攝影機,能夠随時回溯,就可以白遍的印證想法。給她确切的結論,而不是根據言語分辨。
情感的題,腦子要轉好多圈,她不想,也不願意帶着太多懷疑的态度去思考熟悉人的話。
梁盞語氣一下子激昂起來:“那你就是願意信她的呗。”
她最近确實有意無意地冷落甯玩冬,對甯玩冬的話語後不給回應,哪怕甯玩冬常常帶零食和飲品也隻是表情淡淡。
因為她心裡有道坎。
她羨慕妒恨甯玩冬粗神經帶來的從容處事和淡定,看起來總是笑着的沒有脾氣的陽光的青春的,負載的情緒讓人擰巴,有時候背誦的時候莫名就被這種情緒影響,竟然找不到一點發洩口。
競争打壓的成長環境裡,讓梁盞讨厭閃光點突出的人本能襯托出她的弱小,這些陰暗面的情緒根本擺脫不掉。
她讨厭這裡所有的有錢有勢的同學,恨他們不用費吹灰之力獲得的好的教育資源,而她掉出了沒有獎學金的單次,會連讀書都是一種問題。
也讨厭某些時候在自以為的同類面前漏出的那些狼狽和失頻,這些情緒夾雜着背叛的失重感,濃烈的讓人無法忽視。
于是本能地開始厭煩甯玩冬,心裡黑色的苗頭開始燒把她眼裡的甯玩冬抹的面目全非。
外套袖口規矩地掩住半邊白皙的手掌,甯玩冬垂下腦袋盯着手心,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問題的呆愣模樣。
又是這種樣子,好像情緒多麼穩定一樣。
桌邊退步的月考成績條醒目,梁盞推開那包堅果,語氣笃定:“你少裝了。”
教室裡人隻剩下她們,梁盞冷冰冰地說:“甯玩冬,你就是個表裡不一的人。跑步就是我報名的又怎樣,我幹了什麼壞事嗎。别帶着一副拯救的态度來詢問我。”
“甯玩冬,你知道嗎。你真的很虛僞。”
“你隻是太會僞裝了罷了,裝着單純無辜沒有壞心思的特别的樣子。”
“别把自己弄得多特别,好想和我玩是我的榮幸一樣。”
甯玩冬瞳孔琥珀色泛着琉璃的淡光,甯靜的湖泊承載着不可明辨的情緒對上梁盞的視線。
梁盞扔開筆。
甯玩冬本能地閉眼,精緻白皙的臉淹在光裡,害怕筆落在臉上,睫毛顫顫抖抖,看起來總是柔軟可欺的模樣,身體卻也沒有往後躲。
梁盞感覺到暢快,又把堅果扔回到甯玩冬身上:“你說不定其實也很讨厭我吧,隻是什麼都不說的假裝。”
“指不定在背後怎麼說我也不一定。”
“你和我有什麼不一樣呢。”
甯玩冬接住,捏在手心裡,不太明白,她隻是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梁盞一時語塞,也沒正面回答:“你看看你的草稿本倒數的頁面寫了什麼。”
她站起身,常攜帶的占蔔牌掉了下來,陽光的暖洋洋的牌面,她插進牌堆裡随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