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達米安看完一頁後也沒有發現什麼是能讓奧羅拉這樣低落的。除非她讨厭格拉斯女士著寫的《龍之島大冒險》,不然她完全沒有理由難過。
在他疑惑地一頁一頁看完整份報紙之前,奧羅拉開口了,“你看的是最後一頁,直接翻到前面看第一頁。”
達米安聽話地把報紙翻過來,第一頁的正中央是一張圖片,圖片上的男人沖他無聲地喊叫,瘋癫的神情讓達米安肌肉下意識緊繃起來。他注意到男人手上舉着的牌子上面寫着:小天狼星·布萊克。
布萊克。
頭條上寫着:食死徒小天狼星·布萊克從阿茲卡班越獄。報紙的内容除了一些小天狼星的信息也無外乎是一些官僚主義的承諾,這一點看來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看着報紙上男人憔悴又瘋狂的形象,達米安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
達米安拿着報紙走向沙發,“小天狼星·布萊克?”
奧羅拉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焦點,手中的書頁早已停止翻動,手指機械地摩挲着書角,“小天狼星·布萊克,我的父親。因為謀殺了很多人而入獄,他是食死徒,是伏地魔的走狗。”毫無波動的語氣,簡單明了的陳述事實。
食死徒?伏地魔?這兩個他從來沒聽過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他開口前,奧羅拉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了,她呼出一口氣,帶着些許妥協的意味,“伏地魔是魔法界的希特勒,他是純血主義者,認為麻瓜是低人一等的,認為他們就應該是巫師的奴隸。而食死徒就是他的追随者。”
達米安眼神變得淩厲起來,“那…”
“伏地魔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被打敗了”奧羅拉打斷了他的話,“但是最近幾年有了複蘇的迹象。就像個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煩人。”
她真的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他這件事情。想想他們失去了多少可以用于部署計劃的時間。
達米安很想繼續詢問關于伏地魔的信息,如果魔法界真的有人想要統治世界那真的會是個麻煩。但現在明顯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看着奧羅拉神遊天外的狀态,現在要問也問不出什麼。他略微洩氣地地說道:“找個時間我們再聊伏地魔,你心情那麼差是因為你的父親越獄了嗎?”
奧羅拉靠在沙發上将書放到一旁,抱緊懷裡的抱枕,低垂着眼,“我沒有難過,我隻是為我居然被這件事影響到的事實感到煩躁。”
那就是難過了。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以為我已經把他留在過去了,但現在看來他可能還會出現在我的未來。而我對此沒有任何應對的計劃。”
達米安能理解計劃被打亂的挫敗感,但讓奧羅拉難過的明顯不止是因為這件事。
達米安試圖進一步分析奧羅拉對她父親的感情,他當然可以直接開口問,但是問的方式也很重要,他是問這種敏感的問題的苦手,如果格雷森在這裡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該說什麼。
但格雷森不在這裡。
這裡隻有他,而奧羅拉需要他。
達米安深吸了口氣,撩了一下披風,坐到了奧羅拉身邊,“那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你認為他的最合你心意的結果是什麼?回到監獄嗎?”
奧羅拉沉默不語,纖細的手指揪着抱枕的邊角,達米安也不催促,就隻是安靜地摸了一下蹭着他小腿的利維坦。
過了不知多久,她終于開口了,語氣中帶着猶豫,“他其實…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他真的來找我,我會問清楚,那些罪行是否真的是他的作為。他是否…真的背叛了我的母親。”
這個回答其實并不出乎達米安意外,沒有孩子願意就這樣承認自己父親有罪的事實,起碼在自己問清楚前,親眼看到證據前,是不會的。
讓達米安感到意外的是,她真的願意在他面前展露這樣敏感脆弱的感情。他還以為奧羅拉會直接讓他滾出她的家——他就會這樣做。
或許,他在處理這方面問題的能力,并不比格雷森差。
又或許奧羅拉把他看做是她的朋友。但…真的會嗎?
不,這不重要,就現在而言,這不重要。
“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決定。看,你這不就有了應對的計劃了。”
達米安思考了一下,開口吩咐道:“如果你父親來找你了,你立刻聯系我,他仍然有可能是殺人犯,你可能會有危險。”
奧羅拉原本緊繃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抹笑容,就像是一個意外的春日,溫暖而明媚。她擡頭看向達米安,眼睛閃爍着微妙的光芒,她眼中的藍是一種柔和又獨特的藍色。
達米安分神地想到,他的顔色盤裡似乎沒有這個藍色,這真是個荒唐的想法,他擁有世界上最豐富的顔料收藏。
柔和很快被狡黠替代,奧羅拉語氣戲谑,“擔心我嗎?達米安?”
達米安想笑,這又是一種奇怪的沖動,但他忍住了。
他冷哼一聲,“你想多了,奧羅拉,主要是你要是死在哥譚會顯得我很無能。”
奧羅拉笑容加深,但不說話,就隻是一直盯着他看,天藍色的眼睛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動。
達米安也毫不認輸,跟她對視着,但過了一會他就敗下陣來。他可以把這看做一場瞪眼遊戲,但奧羅拉明顯不是那麼想的,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奧羅拉在想什麼。
達米安有點尴尬地移開目光,煩躁道:“看我幹嘛?你想幹什麼?”
奧羅拉也不覺得尴尬,她的語氣中帶着點感歎,“沒什麼,就是以為你聽到我父親是殺人魔之後,會有别的反應。而不是那麼的…冷靜。”
達米安語氣帶着些許不屑:“可能是殺人魔,而且别把我跟那些人混為一談,真正重要的是你,不是你的父親。”
這讓奧羅拉愣了一下,然後垂眸輕笑道:“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周圍的空氣似乎也随着她的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但她那短促的笑聲并沒有讓達米安放松下來。
在達米安認識她的那麼多天裡,今天是她唯一一次流露出如此負面的情緒。當初達米安在巷子裡把她壓到地上時她是很生氣的,但她的怒火也是帶着活力的。
親近的人犯下殺人的罪行,是讓她變得如此壓抑的主要原因。
而奧羅拉現在活力的回歸,除了有對她父親是被冤枉的希望,還有她對坐在她身旁的另一個奪人命者的無知。
這次輪到達米安沉默了,他抿着嘴,接下來要說的話并非兒戲,無視微微出汗的手心,他平靜地說道:“我殺過人,很多人。有罪的、無辜的我都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