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薄唇緊抿,陰沉地盯着在他面前縮成一團的女孩。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撞到她和奇洛在一起了。
受鄧布利多之托,他一直緊密監視着這位新上任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自然很快就覺察到對方和黑魔王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萬聖節前夕,他發現了奇洛對帕金森産生的微妙興趣。那一次,他在奇洛試圖扮演好老師時打斷了對方抛出的誘惑。
在奇洛制造的另一次巧遇出現之後,他便直接用勞動服務把帕金森放到了自己的眼皮之下——她可不是那種隻會泡在圖書館令人省心的書呆子。而優秀的斯萊特林純血一向是那個人最偏愛招攬的對象。
不過随着學期逐漸接近尾聲,對魔法石遲遲沒有得手的奇洛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情,斯内普也覺得應該讓自己的學生把精力更多放在準備期末考試之上,他便在複習周開始的時候徹底結束了她的勞動服務。
那一天,他特地提醒她不要在城堡裡亂逛。
從結果來看,她顯然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但這一次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上周三禁林裡出現了一隻被獵殺的獨角獸屍體。
如果剛剛她被發現——
回想起跟蹤奇洛走進這間教室後讓他下意識咬緊牙關的景象,斯内普握住魔杖的手指倏然收緊。
潘西這時擡起頭,滿是灰塵的廢棄教室裡隻有兩個不甚明亮的火炬,堪堪照亮他們所站的地方。她緩慢移動視線,順着斯内普魔杖的尖端向上,經過黑洞洞的袖袍,一直對上那張隐在發絲之後晦暗不明的臉龐。
他在思考,在評估,在躊躇,那張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柔軟和動容。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魔藥大師,她嚴厲的院長和老師,魔法界最優秀強大的雙面間諜。
她要欺騙他、不,要引導他,忽略她今天最大的破綻:面對奇洛,她究竟為什麼選擇躲起來。
“先生,”潘西在發幹的喉嚨中咽下口水,殘留的恐懼讓她的尾音發顫,但她的眼神卻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絕和迫切,“奇洛教授口中的主人,是……「那個人」嗎?”
這是兩個斯萊特林之間的對話。一個前食死徒,和一個純血統之間的對話。
那幾個字眼在斯内普眼中點起一簇森然的微光,如同一根在黑暗中擦亮又熄滅的火柴。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情緒從那張蠟黃的臉上洩露出來。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假人。
長久的停頓之後,他慢條斯理地輕聲反問:“或許,聰明的帕金森小姐應該先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潘西眨了眨眼。她仿佛看到自己踮着腳尖站上了一根搖搖欲墜的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
她露出一絲茫然,仿佛不明白她的院長為什麼要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在開口之前,她挑了下下巴,嘴角向下拉出輕蔑的弧度,嘴唇卻微微撅起像個難以滿足的孩子。
這是馬爾福每一次在針對雞毛蒜皮的小事挑刺時露出的表情。
“我隻是想找一間合适的空教室,先生。圖書館實在太擠了,我沒法專注。”
火炬火舌跳動的噼啪聲在房間裡此時響亮得有些刺耳。
斯内普危險地眯起眼,鼻翼翕動了一下,這是他喪失耐心的前兆。“如果圖書館接待不了高貴的帕金森小姐——”他一字一頓,猛地提高音量,吐出的每一個詞都火星四濺,“那就待在自己的寝室,愚蠢的女孩!我已經提醒過你,既然你看到了剛才的事情,就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麼!”
即使是夜遊撒謊被抓的那一次,斯内普也沒有對她發這麼大火。
潘西屏住呼吸,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
她知道她讓自己看起來有多麼愚蠢,但預想中的威脅、逼問、遺忘咒語統統沒有出現,斯内普連一個難以回答的追問都沒有。
他甚至間接回答了她的問題,這就意味着他默許她知道了真相。
她暗暗放松僵硬的脊背,不自覺地提起嘴角,這句話幾乎沒有多想便自然地脫口而出:“謝謝您,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像被一隻響尾螺炸了一下,憤怒在他的臉上驟然凝固。
比起感謝和孺慕,他更習慣的是來自他人的敵視,恐懼和憎恨。面前這樣的情景太過陌生,他倍感不适地想要後退一步,徹底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但蹲在地上的女孩已經擡手握住了垂在她面前的袖角。
“我不會再離開休息室半步,先生。”她低下頭,“感謝您為我做的一切。剛才我真的很害怕。”
毛茸茸的腦袋擦過斯内普的指尖,那樣的觸感好似一隻受傷的雀鳥靜靜地落入他的手掌。
他的臉色更差了,嘴唇不悅地卷起,看起來要在下一秒大發雷霆。
但最終,那隻緊握魔杖的手臂還是垂了下去。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一隻陌生的貓頭鷹送來了馬爾福晚上關禁閉的紙條。他掃了兩眼,不屑地哼了一聲,就随手把它揉成一團揣進袍子裡。
“我猜就是寫一晚上檢查。我可從沒幹過這種事!”他抱怨了一句,然後得意地撇了一眼格蘭芬多長桌的方向,“不過這可是值格蘭芬多一百五十分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