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盥洗室籠罩在一種不自然的寂靜中,就連水滴的聲響都被某種力量壓制沉寂了下去。隔間門闆上的黴斑在月光下扭曲成詭異的圖案,仿佛在無聲地嘲笑她此時的困境。
潘西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又放松,手中的黑檀木是唯一能讓她感到一絲心安的觸感。心髒正以一種要震碎肋骨的力度在跳動——砰,砰,砰——震顫從胸腔傳導至喉嚨,再沖擊太陽穴,幾乎讓她頭昏目眩。
命運正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将她推向那個注定要改變一切的時刻。
“我數到三。”金妮——不,是此刻掌控她身體的東西——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優雅語調開口,“一。”
映在地面黑色的影子紋絲不動,如同一片凝固的深淵。潘西的掌心滲出細密的冷汗,魔杖仿佛随時會脫離她的掌控從指間滑落。
“二。”
桃金娘在半空中打着轉,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笑聲。
潘西突然靈光一現。“閉嘴,泥巴種!”她用最刻薄的聲調喊出這個詞,“死了五十年還在這裡哭哭啼啼?難怪你隻配在廁所遊蕩,至少其他人死後學會了閉嘴。”
效果立竿見影。
“你!——你們都一樣!”桃金娘尖叫一聲,身型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紙片,“五十年了!什麼都沒變!永遠都是這樣!”
她說完如同一枚失控的炮彈俯沖向最近的馬桶,水花炸裂的轟響在空曠的盥洗室裡回蕩。
盥洗室重歸陷入死寂,潘西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還有隔間之外平穩而冰冷的呼吸聲,耐心得如同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捕食者。
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響起,那笑聲中裹挾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愉悅。
“三。”
最後的音節輕輕落下。
潘西咬緊牙關,将握着魔杖的手強行插回長袍口袋,推開了那扇搖搖欲墜的門。
“你在這裡做什麼,韋斯萊?”她拉長了聲調,依舊用着平日那股漫不經心的傲慢腔調,仿佛這不過是一次平常的偶遇,“宵禁馬上就要開始了。”
“金妮”就站在幾步之外,右手舉着魔杖。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異樣的光澤,瞳孔深處閃動着一絲詭谲的深紅,像是将熄的餘燼在黑暗中燃燒。
“潘西·帕金森。”她一字一頓念出這個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柔滑,帶着一種令人不安的意味。那個聲音像一根冰涼的手指沿着背脊滑下,讓潘西幾乎渾身一抖。“這麼晚了,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潘西無聲地吸氣,若無其事地擡起手,露出纏在指間的發帶。編進綠色絲線的妖精魔法在黑暗中流轉着微弱的熒光。絲帶在她的指尖輕顫,仿佛在警示某種危險的臨近。
“我來找丢掉的東西。”她注意到“金妮”的目光在發帶上停留,眼底中閃過某種奇異的興味。她裝作毫無所覺,語調中刻意注入一絲關切,“你今晚看起來不太對勁。需要我送你去龐弗雷夫人那裡嗎?”
“金妮”歪着頭,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打量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觀察什麼有趣的标本。突然,一聲笑從她的喉嚨深處湧出。
“讓我們來玩個遊戲,帕金森。”女孩甜美的音調逐漸剝落,露出下面如同蛇腹般冰涼陰冷的聲線,“每當你說出一個謊言,我就向前一步。等我走到你面前時……”
“金妮”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猶如精緻瓷器上蔓延的裂紋,“你就必須告訴我真相。”
他——潘西再也看不到金妮的一絲影子了,向前邁了第一步。
“第一個謊言:今晚你是來找發帶的。”
潘西的手指在長袍口袋裡握緊魔杖,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向她。“這不是謊言。”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
“說謊。”他愉悅地宣布,再次向前邁了一步。黑暗在他身後蠕動,猶如活物。“第二個謊言:你關心金妮·韋斯萊。”
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着讓她後退,鐵鏽般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潘西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挑眉露出一個輕蔑的表情,“關心?韋斯萊,你的腦子被騷擾虻糊住了嗎?”
“你說謊的樣子真是令人着迷。”他的語氣近乎贊賞,“但這就是問題所在——你表現得太完美了。”又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如絞索般越縮越短。“從霍格沃茨特快上開始,你就一直在試圖接近金妮,引起她的好感。告訴我,是什麼驅使一個斯萊特林去親近一個血統叛徒的女兒?”他輕聲細語,像是在品味每個字句,“同情她的孤獨?想要幫助她?”那雙不屬于金妮的眼睛閃爍着危險的光芒,“多麼高尚的理由。可惜……”
他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潘西的血液幾乎凝固,“可惜你的眼神總是不自覺看向這本日記。就像現在一樣。”
該死。
潘西猛然意識到這個微小的細節背叛了她。
又一步。
“第三個謊言……”他的聲音如同滴落的毒液,每個音節都裹挾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悅,“你對這本日記的秘密一無所知,也對我的身份一無所知。”
潘西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直達心底的寒意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随即她意識到自己不該表現出驚訝,但已經太遲了。
“你看,”他的語氣帶着滲人的溫柔,“這就是斯萊特林最迷人的地方,這麼多精心編制的謊言,這麼多隐藏的動機。”
潘西在這個瞬間放棄僞裝,流暢地抽出魔杖,擺出防禦姿态試圖拉開安全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