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第二學年就這樣悄然開始，然而徘徊在潘西心頭的計劃，卻讓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陰影。

草藥課上，溫室裡潮濕而渾濁的空氣混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甜膩氣息。即使事先做足了心理準備，曼德拉草的真容依然讓潘西感到有一點難以招架。那渾身裹着泥垢的身軀仿佛是嬰兒的畸形複制品，褶皺嚎哭的臉上扭曲着一種原始的、近乎邪惡的表情。她想起斯内普魔藥儲藏室裡那些被妥善處理、整齊擺放的幹燥材料，同眼前這個東西相比，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造物。

所有人都忙着與各自手中的曼德拉草進行搏鬥。她手中這株格外桀骜，強烈抗拒着新的花盆。那肥碩的身軀在她手中瘋狂扭動，将黑色的泥土甩得到處都是。她狼狽躲避時一隻腳絆到了什麼，還沒來得及回頭，背後伸出的一隻手已經穩住了她的肩膀，略微收緊又倏然松開，接着精準地按住了那株不安分的曼德拉草。

厚實的絨毛耳套隔絕了所有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潘西偏過頭，對上諾特緊繃的下颌線條和寫滿不耐的側臉。他的動作幹淨利落，三下兩下就把拼死抵抗的曼德拉草塞進了新盆裡。整個過程中他始終目不斜視，連一個眼神都吝啬施舍。

而在黑魔法防禦課上，潘西的異常舉動卻意外引來了洛哈特别樣的關注。

“親愛的帕金森小姐，”他戲劇性地翻轉着那張空白的試卷，臉上挂着既遺憾又促狹的笑容。“如果你想通過這種方式給你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故作深沉地用羊皮紙輕點下巴，朝她擠了擠眼睛，“不得不說，這比我收到的那些情詩要有創意得多。”

“真不像你的風格。”等洛哈特轉身後，紮比尼壓低聲音揶揄，“我們斯萊特林的優等生竟然交白卷？這可是會引起議論的。”

“總比某些人花一整個暑假記住他最喜歡丁香色要強。”潘西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所幸由于前兩天在格蘭芬多課堂上的混亂，他們得以避開了與康沃爾郡小精靈的正面接觸。取而代之的是洛哈特繪聲繪色地演繹他與吸血鬼相遇的“驚心動魄”的經曆。這倒給了潘西充足的時間思考其他事情。

關于她交白卷的事情最後還是傳到了斯内普的耳中。周四下午的魔藥課後，當其他學生争先恐後逃離騰騰蒸汽的包圍時，斯内普一反常态地開口留下了她。

“考慮到上學期你尚可的表現，”斯内普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刮擦出沙沙聲，地窖裡彌漫着甘草根和艾草的苦澀氣息，與坩鍋邊緣燒焦的藥渣混合稱為一種獨特的魔藥課後的味道，“我以為你會對黑魔法防禦術表現出更相稱的熱情。”他說話時目光并未擡起，仿佛這場談話幾乎不值得他全神貫注。

透過敞開的門，潘西瞥見了那一抹惹眼的鉑金色。馬爾福正倚在走廊的石柱旁，刻意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态。當他把書包遞給高爾時，那雙灰色的眼睛恰好與她相遇，揚起的眉毛仿佛在無聲地催促她。

“我對冒險小說向來提不起興趣，先生。”她收回視線，語氣平穩地回答。

羽毛筆的沙沙聲驟然停止。斯内普擡起頭，黝黑的眼睛裡閃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片刻，又若有所思地掃向門口。某一瞬間，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在他蒼白的嘴角浮現，轉瞬即逝如同地窖裡遊移燭光的錯覺。

“明智的選擇。”他最終這樣說道，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示意她可以離開，“優秀的學生應該懂得如何合理地支配時間。”

開學第一周，斯萊特林四人學習小組又重新占據了公共休息室最佳的座位。雖然團體活動意味着少了些與潘□□處的時光，但馬爾福對此心安理得。畢竟紮比尼和諾特顯然讓他的故事多了兩個真正能懂得品味的聽衆。

周六晚上，馬爾福正興緻勃勃地模仿着今天早上韋斯萊在詛咒失敗後嘔吐鼻涕蟲的糗态。他誇張的動作逗得紮比尼發出一聲輕蔑的笑。就在這時，潘西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她的動作太急，袍子差點打翻了手邊的墨水瓶。

馬爾福的表演戛然而止。他薄薄的唇角緊繃，驚訝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不悅，“潘西？”

“親愛的，我得出去一下。”潘西匆忙地合上面前攤開的《高級變形術》，動作粗暴地将羊皮紙、羽毛筆和課本一股腦兒全塞進書包裡。

紮比尼探究地偏過頭，和同樣擡起頭來的諾特在空中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從未見過她這樣急躁失态。

潘西的眉頭微微蹙起，眼底隐藏着一絲焦急。她擡手摸向發間，刻意避開了馬爾福的目光，“你送我的發帶不見了。”

“已經快宵禁了。”馬爾福用那種慣常的、帶着優越感的語調慢吞吞地抱怨，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柔軟。他慢條斯理地從綠色天鵝絨沙發上站起身，仿佛是在給她開口請求陪伴的機會。

“沒事的，德拉科。”這句話幾乎是從潘西的唇間跌撞而出。她整理着袖角，語氣急促得幾乎絆在一起，“我應該是把它落在女生盥洗室了，我去去就回。”

不等馬爾福作出反應，她已經轉身向門口快步走去，長袍如暗色的水流在身後擺動。畫像門廊在她身後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關合聲，在突然變得粘稠的空氣中回蕩。

馬爾福仍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勢，臉上的表情介于困惑和一種更深沉的情緒之間。

紮比尼深褐色的眼睛追随着潘西離開的方向，手指在鑲着銀色雕花的扶手上點了點，像是在醞釀些什麼。“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他慢悠悠地開口，“看來連最沉穩的女巫也難逃愛情的影響。”

馬爾福輕哼一聲，重新坐回沙發，揚起的眉角間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

“說起來，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紮比尼忽然漫不經心地問，目光卻犀利地打量着馬爾福的反應。

諾特的目光依舊釘在變形課本上，仿佛對這場對話毫無興趣，書頁在他指間發出一聲細微的皺響。

馬爾福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一抹淡淡的粉色悄然爬上他的脖頸。當他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近乎挑釁：“你覺得呢，布雷斯？”

紮比尼優雅地換了一個姿勢，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他微微前傾身體，像是要分享一個隻有他們才懂的秘密，“多麼馬爾福式的回答啊，德拉科。不過考慮到潘西整個暑假都在…提升自己，你的謹慎倒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