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的眼皮已經開始變得沉重,她茫然地眨眨眼,試圖趕走那種逐漸蔓延的倦意。“我感覺……有點奇怪……”她搖晃了一下,眼神開始渙散。
潘西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搖搖欲墜的金妮,感受着手下女孩身體的輕盈和脆弱。
“看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虛弱。”她一隻手穩穩地摟住金妮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她的手肘,“我們找個地方讓你坐下來休息一下,好嗎?”
金妮迷迷糊糊地點頭,瞳孔已經開始放大。藥劑正在迅速發揮作用,侵蝕着她的意識。她的腳步虛浮,幾乎是被潘西半拖半抱着挪向牆角。
潘西小心翼翼地扶着金妮靠在冰冷的石牆滑坐下來,确保她的頭部不會撞到任何堅硬的表面。日記本從金妮逐漸松開的手指間滑落,輕輕地落在她身旁的地闆上。
“我隻需要……休息一下。”金妮喃喃道,舌頭變得格外笨拙。幾個呼吸間,她的頭便無力地向前垂下,紅發如火焰般散落,蓋住了她蒼白瘦削的小臉。
“當然。”潘西柔聲回應,但她知道金妮已經聽不見了。女孩的呼吸變得緩慢而深沉,胸口的起伏逐漸平穩。安眠藥水已經完全發揮了作用,将韋斯萊家的小女兒帶入了一個短暫但安全的夢境。
片刻間,潘西隻是蹲在那裡,目光靜靜地停留在金妮的臉上。她伸手将一縷散落的紅發從女孩臉上拂開。在沉睡中,那些疲憊和恐懼從金妮身上褪去,露出的是一個普通的十一歲女孩應有的純真面容。
一絲憐憫掠過潘西的心頭,但她很快将這種感覺壓下,俯身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日記本。
小小的、薄薄的日記本在她的手中意外地沉重,冰冷而堅硬,仿佛内部藏着一塊永遠不會融化的堅冰。她翻開第一頁,手指輕撫過那一行墨迹已經褪色的名字:
T. M. 裡德爾。
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襲來,但這次更加強烈。一陣魔力的波動在她的指尖和日記之間似乎形成了某種緊張的聯系,如同細小的鋼針直刺神經末梢,在太陽穴處形成尖銳的刺痛,讓視線中出現短暫的黑點。
她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潘西在金妮身旁的空地上坐下,将日記本平放在膝蓋之上,從長袍内側取出一支小巧的銀筆。遠處的走廊裡隐約傳來學生們的談笑聲,但在這裡,一切都顯得格外寂靜。
當筆尖抵上空白的紙面時,潘西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一滴墨水從筆尖滲出,落在紙上,然後緩緩滲入紙面,像是被吸收,又像是沉入了某個更深的維度。
她閉上眼,吸了一口氣,然後移動筆尖,寫下了那句已經在心中排練過無數次的話:
「Hello, Tom. It’s me.」
一瞬間,什麼都沒有發生。然後,緩緩地,墨水滲入頁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秒後,一行優雅而陌生的字迹從空無一物的紙面上浮現出來,字母一個接一個顯形,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書寫:
「Well, well, my dear Pansy. I’ve been expecting you.」(我親愛的潘西,我一直在等你。)
潘西盯着這一行字,胸口一點點變冷。她剛要提筆回應,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襲來。
紙頁開始散發出一種古怪的光芒,如同月光投在湖面上的銀輝,卻帶着某種不屬于現實的詭異色澤。微弱的光芒很快變得刺眼,如水般流動,沿着日記本的邊緣溢出。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猛然襲來。潘西本能地想要合上日記本,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她,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長袍下的魔杖突然變得灼熱,幾乎燙傷她的皮膚,但她卻無法移動分毫去觸碰它。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盥洗室的瓷磚、水池、金妮的輪廓在眼前扭曲、分裂,碎成千萬片細小的碎片,然後被一片刺眼的白光所吞噬。
恍惚間,她感到自己正在墜落,穿越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隧道。所有的聲音都被抽離,隻剩下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心髒狂跳的鼓動。皮膚感到一種奇異的拉扯,如同身體正被擠壓通過一個過于狹窄的空間,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議。
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潘西踉跄了一下,腳下堅實的觸感讓她無法确定這是不是僅僅是精神上的旅行。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而古老的房間,一個明顯屬于霍格沃茨的房間,卻又與她熟知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高聳的石柱支撐着拱形的天花闆,牆壁上挂着斯萊特林的旗幟,綠色與銀色在昏暗的火光中閃爍,蛇形的圖案仿佛活了過來,在織物上蜿蜒流動。一張雕刻精美的橡木桌擺在房間中央,上面攤開着幾本古籍和羊皮紙卷軸,墨水瓶在燭光下泛着微光。
壁爐裡的火焰投下搖曳的光影,跳動的火光勾勒出石牆上無數的蛇形浮雕,它們的眼睛仿佛在暗中注視着每一個入侵者。盡管壁爐中火焰明亮,卻沒有絲毫溫度,就像一幅精心繪制的畫卷,隻有形态卻沒有實質。
“歡迎,潘西·帕金森。”
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溫和而低沉,卻帶着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切感。
潘西迅速轉過身,本能地伸手摸向長袍内側,但她的指尖隻觸到了空蕩蕩的口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高挑的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身姿挺拔。呈現出鴉羽光澤的濃黑頭發整齊地梳向腦後,露出一個高而光潔的額頭。他穿着霍格沃茨的校袍,胸前别着斯萊特林級長的徽章。
最惹人注目的并不是他英俊的面龐,也不是那種近乎完美的姿态,而是那雙深邃的黑眸。那裡閃爍着一種過于老練、過于冰冷的光芒,深黑如墨,毫無溫度,與他年輕的外表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那不是一個屬于少年的眼神。那是一雙已經窺探過黑暗,并且為之着迷的眼睛。
“湯姆·裡德爾。”潘西聽見自己的聲音比預想的更加平穩。
她的視線不經意瞄到了他的指間——她的魔杖正被他随意地把玩着,黑檀木在他靈活的手指間翻轉,如同一件供人消遣的玩具。
裡德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個優雅而危險的微笑,魔杖在他手中停止了旋轉。
“剛剛是在找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