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等到昏昏欲睡時,終于才聽見周遭傳來除了風聲的其他響動。
先一步跨入廟門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步履沉重緩慢,李泱漫不經心瞥了眼,發現竟是不久前才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伯。
李泱微微挑了挑眉,沒有吭聲,目不轉睛盯着對方一步步走過來,最後駐足停在身邊。
那雙眼依舊渾濁,卻不似方才那般空洞無神,反而機敏地在眼眶裡轉動,示意随後進來的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男子會意,走到李泱面前蹲下,打開手裡提着的食盒,一盤子接一盤子賣相不錯的菜依次擺在地上。
老伯沙礫般粗糙嘶啞的聲音傳入李泱的耳朵,警告意味十足:“門外也有人守着,你最好識相點,不要想着逃跑。”
說完這句話,他讓男子替李泱松了綁。
繩子滑落在地,李泱按揉着被勒得生疼的手腕,盤算着打倒男子,沖出據說還有人看守的廟門有多大可能。
男子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當即瞪大眼兇神惡煞地“呵”了一聲,吓得李泱連忙收回視線,讪讪一笑。
低頭在男子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李泱重新審視起地上擺着的飯菜。
綁了人,還要負責餐飯?
他當然不會有對方擄他過來就是為了請他吃飯這種愚蠢又天真的想法,目前看來,這頓飯是斷頭飯的可能性更大。
斷頭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頓飯,真的要讓他就此長眠的話,李泱是絕對不會浪費的。
隻是他不願珍惜數百年的小命就這麼葬在一個無名村鎮上,最重要的是,方才和虞羨知同行時,進胃的東西太多,确實是沒有餘地。
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可眼神停在他身上就沒挪開過的男人可不這麼想,強硬地将木著塞進他手裡,對着他腳下擡了擡下巴,意思十分明确。
李泱無法,隻能象征性夾了幾顆撒着鹽巴的花生米放進嘴裡嚼了嚼。
接下來生死難料,這種情況下,哪還有心思吃飯?
男子見他态度敷衍,火氣立馬上了頭,端起盤子就要親自喂他。
李泱蹭着地上的塵土連連後退,東倒西歪晃着腦袋。
他這一躲,男子火氣更盛,下死力捏住他的下巴,李泱痛呼一聲,梗着脖子大叫:“我吃,我吃!我吃還不成嗎!”
“二虎!”
這場鬧劇被老伯一聲呵斥制止,被他喚作二虎的男子松了手,眼神依舊惡狠狠落在李泱身上,卻還是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老伯壓低聲音吩咐道:“别浪費時間,馬上準備下把人給送去。”
二虎得了命令,從地上拾起繩子重新将李泱捆了個嚴實,順帶拿了塊看上去就不怎麼幹淨的帕子塞進他嘴裡。
混雜多種氣息的惡臭一股腦湧進嘴巴和鼻腔,李泱胃裡一陣翻滾,好歹是沒吐出來。
他被二虎毫不憐惜地扔到肩上頭朝下扛着,一路出了廟門。
到了外邊兒,李泱艱難地微微擡起頭觀察了下四周,景象與猜測的大差不差,估摸着離鎮上有些距離,在荒郊野嶺。
不過倒也沒像老伯說的那樣,門外也有人守着,是虛張聲勢。
二虎扛着他在前面走,老伯就跟在後面,李泱隻要一擡頭就能對上他的視線,仿佛隻要他有任何不妥舉動,立即就能讓二虎擰下他腦袋來。
看來,他這是被扯進私人恩怨了。
也不知為何,近來總是走背運,看來他得抽個空去寺廟裡燒燒香,拜拜佛。
進了一間農屋,李泱被喝令半炷香内将自己上上下下刷洗幹淨,再換上他們給準備的衣物。
屋子有兩扇窗,隐隐都透出深色人影,門外自是更不用說。
雖猜不出對方做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好歹他的一條小命到目前看來是沒有人觊觎的,自讨苦吃的事方才已經做過一回,既暫時沒有法子脫身,隻能先照對方的意思行事。
到沐浴更衣這一步,李泱不是沒想到自己可能會被賣到真正要做皮肉生意的館子裡去,但當展開提前備好的那件,有輕微磨損的白色衣袍時,李泱愣了愣。
由于之前做的活實在不算幹淨,他大多都穿暗色,很少穿白衣。
但對見過的東西,李泱多少還是有些印象,手中的這件,明顯類似于仙門弟子校服,但具體是哪門哪派,李泱在記憶力搜尋了一番,沒能看得出來。
難不成他要賣的人身份已經确定,還有什麼特殊癖好?
李泱正思索好奇的起勁,外邊二虎不耐煩的拍門聲已經逐漸加重力道,為了不被對方一怒之下闖入看光了身子,他還是決定把事擱一邊,先将衣裳穿上。
接連不斷的聲響叫他煩不勝煩,深知自己打不過對方,推開門,看見那張讓他很想抽上幾巴掌的臉,李泱......
猛地向前一步,雙手飛快抓住二虎足有他兩隻手腕粗的小臂,一個扭身企圖給對方來個過肩摔。
出乎意料的是,他體内半分功力都感受不到,連他自以為還算三腳貓的功夫都使不出來。
二虎紋絲不動,反觀李泱身體像是受了猛一擊重錘,痛得他短暫失了神。
瞧他這番冷汗直流的狼狽模樣,二虎連親自動手都不需要,冷笑一聲:“别白費力氣了,不想被自身功力反噬,最好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