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對方住在小屋的這段時日相抵他借住虞府的,再論将他從霍爺手上救出,拿極品丹藥給他解毒,要還清的恩情便就多了。
虞羨知不說不提,不想何事都算得清清楚楚,可他沒那般厚的臉皮叫一個毫無關系的人再三單向付出。
李泱從牆那邊轉回來,面朝着虞羨知,語氣誠懇:“無論如何,都要多謝你才是。”
想了想,覺得态度不到位,又添上句:“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但隻要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定然竭盡全力,還清……”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虞羨知打斷了。
“還不清的。”
“……什麼?”
虞羨知閉了眼,複又睜開,直直對上李泱的視線。
“還不清,也無需還。”
對方神情不似玩笑,李泱不解,無非是救了他人,失了枚丹藥,大不了下回虞羨知遇到危險時他挺身而出,想辦法再煉制一枚不就好了?
怎麼就還不清?
虞羨知無意解釋,話題終止于這番無厘頭的話。
第二日虞羨知去葬花廟時,李泱還是一同跟着去了。
若是他實在不願,虞羨知也不會逼迫他,可李泱非要将他二人之間這筆賬算清,願和不願就不再那麼重要。
虞羨知神色複雜,卻沒有多說,一手搭在他的肩膀,施了法,晃眼的功夫從山上到了山下。
李泱懶得再和他計較下山的事,察覺到虞羨知投過來略帶心虛的視線,撇了撇嘴,故意避開了。
其實這小狐狸的心思并不難猜,稍微想一想便知道,無非是想和他玩玩人間那套男男女女嬉戲打鬧的把戲,刻意尋找能增長二人感情的時機罷了。
往葬花廟走的路上,李泱忽然提起之前虞羨知化作原形昏迷的事。
“你知道我是怎麼将你帶上山的麼?”
虞羨知望過來,眼神懵懂疑惑,一副天真無邪,不谙世事的模樣。
李泱嘴角不由扯了扯,“你不會以為,我是一路抱着你上去的吧?”他冷哼一聲。
“想得倒挺美……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專程從鎮上找人拿背簍把你背上去的。”
虞羨知:“……”
難得見虞公子吃癟,李泱心情大好,走路的步子都輕飄了許多。
一腳踏入廟内,鞋底微微陷到土裡一截,李泱上回醒來是坐在地上,如今走進來才發現,說這是個廟,還不如說是裝裝樣子修了個廟門,蓋了個勉強能遮風擋雨的蓋兒。
裡邊除了四個墳堆,再看不見任何應當出現在廟裡的東西。
不過廟門都能反着裝,也不指望還能擺上什麼。
四個墳包無甚規律地空蕩蕩立在正中央,新墳三年不立碑,看來這裡面的人走的時間還沒過三年。
“來這。”
虞羨知繞到後面去走了一圈,應是有所發現。
李泱跟着過去,順着對方的目光往腳底下看,那處竟插着一支梨花狀的钗子。
到另外三個同一處位置去看,相應的都有一支钗子,隻是花的種類不同,分别為:海棠、牡丹、紅梅。
李泱蹲下身,想要觀察得更仔細些,可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他朝钗子伸出手,想要去觸碰。
可指尖尚未觸及,腳下的土地猛地發起顫,顫得墳包上的灰土“窸窸窣窣”往下滾落。
二人皆是一驚,虞羨知一把将李泱拽起身,握着劍向前一步擋在他身前。
一陣劇震過去,廟内依舊靜得吓人,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異樣的事情發生。
虞羨知分出自己一縷妖識藏進钗子裡,若是過後有任何不妥之處,他便能第一時間察覺并趕到。
走到昨日那老伯擺攤的地方,李泱還沒回過神來,怔怔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直到腦袋抵上虞羨知的脊背,他才擡起頭,後知後覺繞過對方站到一旁。
“怎麼了?”
順着虞羨知視線看過去,老伯已經不在那處,兩家商販之間空出個小小的位置。
見他們一直看着這邊,其中那位粉衣娘子朝李泱招招手:“小公子,冰冰涼涼的冷元子吃不咯?”
虞羨知看向他,詢問他的想法。
忙活一早上,能吃上些自然是極其爽口舒心的,隻是……
腦海裡莫名又浮現出虞羨知目不轉睛看老伯賣的煉丹爐時的場景,李泱咬咬牙,氣急敗壞:“錢都沒有,吃什麼吃!”
正欲拉着虞羨知走人,一聲由遠及近的呼聲叫停了他們的腳步。
“……且慢!”
李泱扭頭看向來人,是昨日殺進霍爺房内,親手毀了他爹好事的宋臨。
宋臨一路奔過來,兩手彎腰撐着膝蓋,氣喘籲籲。
擡起頭時,滿臉的愧疚難堪。
他沖李泱抱拳,深深鞠了一躬:“這位小友,實在對不住!”
李泱挑挑眉。
轉過身又沖虞羨知抱拳,再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兄台出手相助!”
虞羨知沒有去扶他,也沒有應聲。
宋臨卻仿佛對他二人态度毫無察覺,自顧自表達起自己誠懇的歉意,雖确有苦衷,但也不會以此為由,會竭盡全力補償李泱從他父親那兒所遭受的傷害。
“在下想請二位到家中做客,望二位賞臉光臨。”
虞羨知面色并不算好看,聞言當即死死拽住李泱的衣袖,很不願賞對方這個臉面。
但李泱一副沒心沒肺,缺了根筋的樣子,扯出險些被撕裂的衣袖,咧嘴一笑:“去,怎麼不去?白給的飯食。”
宋臨眼睛生得圓而大,此時更是亮得發光,十分開心李泱肯給他這個道歉賠罪的機會。
“二位請随我來!”
從他歡快的背影中,哪兒還能找到昨日李泱被虞羨知帶走時,看見的那番陰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