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幾個趁着龔九的劍尚未拔出，争先恐後撲上去。

等有人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龔九的身體已經被啃食得坑坑窪窪，不成人形。

含着極大的悲痛，拿起劍親手刺穿了同生共死的兄弟的頭顱。

沒人發現虞羨知昏迷在草垛後面，直到他被一個不聽從勸告，偷溜出來尋食的男人發現，并抓了起來。

李泱也從未料到龔九最後會是這麼個結局，一時心情十分複雜，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事到如今虞羨知顯然對這件事依舊耿耿于懷，一時二人間的氛圍沉寂許久。

李泱很少會因為某一件事陷入情緒的困境，看着虞羨知此時略顯脆弱的側臉，安慰的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眼神四處亂飄了會兒，最後落在整整齊齊列成一排的，五枚新鮮出爐的丹藥上。

如此短的時間......能煉制出這麼多？

注意到他的視線，虞羨知挽袖給他挨個介紹，其中四枚差不多都是一個功效，可補氣血之類，剩下最旁邊一顆他卻沒有提及。

見對方起身要去拿裝丹藥的瓷瓶，李泱連忙抓住他掃過自己臉頰的衣擺：“還有一枚呢？”

虞羨知身形頓了頓，輕輕将衣擺從他手上扯出來。

“異曲同工。”

李泱眼神露出明顯的質疑，但虞羨知也隻是抿了抿唇，不願多說。

當他拿了兩個瓷瓶，并當着李泱的面另外将那枚分開裝時，李泱簡直懷疑虞羨知把他當傻子。

既然對方不願說，他也不會強求。

反正都是放在瓷瓶裡的，總有要吃進嘴裡去的一日。

不過早晨方才允諾虞羨知能接着住下，還沒入夜呢就有了要瞞着他的事，而且連隐瞞都瞞得如此漫不經心，身為侍衛是否有些過于膽大妄為？

虞羨知燒了些熱水伺候李泱沐浴，等人泡上便乖順自覺地拾起扔在地面的衣裳，去院子裡洗淨晾好。

可等他拾掇完畢，照常要化作狐狸跳上床時，卻被李泱攔住了。

被熱水舒舒服服泡軟骨頭的人伸開手腳，霸道地占據整個床面，連眼皮都懶得掀起。

“你睡桌子。”

小白狐不明所以偏了偏腦袋，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惹得他不快。

李泱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翻了個身，“沒有原因，明日你便能上來睡。”

不相信對方真的能用完就扔，如此狠心，小白狐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柔和月光透過窗子流瀉進來，朦朦胧胧将他一身皮毛都映照作銀白。

狐狸靜悄悄在床邊呆了許久，見李泱确實打定主意今晚不讓他睡床，最終隻能默默跳上桌，趴下合了眼。

本意是想小小懲治下虞羨知，誰知反倒将自己折騰了一番。

懷裡沒了溫暖柔軟的觸感，李泱竟是難受得睡不着覺，輾轉反側，滾得竹床嘎吱作響。

想到明早起來又會經曆怎樣的頭重腳輕，昏暗裡李泱咬咬牙，最終坐起身，“過來。”

虞羨知顯然也未入睡，似乎一直都在等他發号施令，李泱話音剛落，他便動作輕快地蹦上床，一路蹭着他小腿過去，蜷在角落趴下。

李泱伸手探了探，直至又感受到毛茸茸的觸感，貼着手掌揉搓幾下，才總算填補一處空缺，心滿意足。

修行之道，人亦或是妖，往往都格外珍惜重視向自己認了主的靈器，佩劍是如此，使扇或刀的也不例外。

單看身邊人，虞羨知就是典例。

在山上又住了些時日，好幾回李泱半睡不醒睜眼，都能撞見他正神情專注地擦拭劍身，也不知是何種原因，他總覺得對方的眼神含情脈脈，柔情到極點，簡直就像是新婚當夜注視自己的娘子。

難不成生了雙多情的眼睛，當真看何事都多情？

李泱默默凝視了會兒虞羨知專注的側臉，冷不丁開口道：“你說那曲公子，在人家家裡比在自己家都自在。

“我瞧他看宋臨的眼神，恨不得黏到人家身上去。

“宋伯難道一點沒察覺到有人觊觎他的寶貝兒子？還是說就由着他們這樣胡來？”

許是雙方都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他倏地出聲，倒也沒有驚到虞羨知。

虞羨知停下手上動作，安靜聽他說完，沉吟片刻。

“許是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尊敬。”

聞言，李泱扯着嘴角嗤笑一聲，聳聳肩，“誰知道呢……”他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上，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放着如花似玉的香軟姑娘不要，偏偏看上硬邦邦的男人。”

虞羨知猝不及防僵了身子，像被點了靜穴，半晌沒動彈。

李泱說的這話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是聽不出來。

心中猛地湧起酸澀之意，怎麼壓也壓不下去。

虞羨知收起劍，丢下一句“各有所好罷了。”逃避般拿起沾上污漬的帕子，出門去了。

李泱難得在向來行事從容的虞羨知身上看出些慌亂。

一時心情分外複雜，沉悶得他連聲歎了好幾口氣。

若是虞羨知對他不抱有那般心思，在這樣危機四伏的處境，能有一個實力強勁的貼身護衛，他自然十分高興……如今這般，雖暫時也離不開，心裡總歸是有些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