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羨知臉色難看到極點,這邊不知姓名的公子仍舊踮腳抱着李泱不放,鬼哭狼嚎地喊什麼終于找到你。
李泱奮力掙了半天也沒能把這狗皮膏藥給從身上拽下來,頭一回感受到人的粘合力能強到這種程度。
聞青兩隻胳膊挂在李泱脖子上,被虞羨知扯下來,挂上去,扯下來,又挂上去,如此往複。
直至虞羨知劍光出鞘,太陽底下冷不丁晃了衆人的眼,聞青渾身一軟,當即老老實實松了手站回原地
頭一回見有人能比自己還識相,李泱不由愣了愣,瞥了眼對方胸前一小片污漬,有充分理由懷疑自己不夠臭。
不夠臭,沒有達到做乞丐的标準,他要反思下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
這細皮嫩肉的小公子被虞羨知恐吓了番,敢怒不敢言,聽見李泱的詢問,慌忙收回偷摸瞪着他的視線,委屈地小聲回應。
“我叫聞青。”
聞青擡起一雙水潤潤的眸子望向李泱,泫然欲泣,而這時李泱這才發現,他的眼睛竟是鮮有的異瞳,一藍一白。
盯得時間過久,恍然間似要陷入對方特意為他編織的幻象中去。
李泱不動聲色挪開視線,但方才明目張膽地觀察顯然已被對方發現,聞青窮追不舍抓住這點,急急逼問:
“主人,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從前你可是最喜歡我這雙眼睛,經常誇它們漂亮呢!”說到最後,他聲音裡夾雜了些泣音,傷心難過極了,“......你都不記得了嗎?明明說過,我是你最疼愛的狸奴......”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李泱當初可是用鹽和魚将他接回去,細心照料在身邊的。
分明相伴許久,他尚未修煉成形,李泱卻不告而别,往後杳無音訊。
如今總算在鹽城相遇,可瞧李泱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印象?
這叫他怎能不傷心,如何不難過?
聽到後面虞羨知便已然站不住了,拉起李泱轉身就要走。
可聞青又怎會輕易放過這好不容易與主人重逢的機會,“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撲倒在李泱腳邊撒潑打滾,盡數将滿臉的鼻涕眼淚蹭在李泱的褲腿上。
李泱:“......”早知方才就不為了一時痛快去打人耳光。
他原以為虞羨知已經足夠難纏,未曾想還能有比他更難纏的,且撒潑耍賴用的招式各有不同,偏偏他哪種都狠不下心。
見他千般猶豫躊躇,萬般不知所措,虞羨知難得懂事了一回,沒再叫他為難,退到身後去,留給他二人叙舊情的空間。
......若是李泱沒有看見他看似半遮半掩,不經意露出來的,微微泛紅的眼角,說不定還真會這麼認為。
聞青的哭聲引得不少人駐足觀望,李泱并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圍觀着丢臉。
“......先找個地方安頓。”
本以為有點事做便能暫時消停會兒,耳根子清靜些,誰知他剛提出來,聞青“噌”地站起身,拉着他胳膊要帶他回自己府邸。
虞羨知自是相當不願,立即拽住李泱另一邊胳膊,說他們自會找住處,無需外人操心。
于是李泱呈大字型展開身軀,以一種更為丢臉的姿勢站在大街上。
感受到數縷過路人投到他身上的熾熱目光,李泱簡直都能聽見他這個要飯的被怎樣在背地咂舌。
啧啧,一個臭要飯的,兩個美人搶着要,定是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這邊聞青還在隔着個李泱的距離,對虞羨知喋喋不休,而虞羨知本人則端着姿态冷眼相望,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
李泱深呼吸了幾口氣,好歹按捺下想要遁地飛速離開的想法,笑眯眯道:“那就麻煩聞公子了。”
虞羨知顯然沒想到他會偏袒自己瞧不上眼的人,當即詫異而不甘地看着他。
聞青得意萬分,高興得恨不得原地蹦三尺高,拉起李泱的手帶着他回府裡去。
虞羨知在原地站了半晌,眼見李泱的背影愈來愈遠,隻得默默擡腳跟上。
倒也不是非得在這之間選出個什麼,隻是方才聞青掉下的眼淚實實在在燙到了李泱。
心軟也好,愧疚也罷,至少現在,他确實想給出點補償。
況且如今聞青衣着不凡,積攢多年應是有些家底,虞羨知雖拿着錢,但怎麼說都是借來的,能省下絕對不是壞事。
他倒也不怎麼懷疑聞青所說,畢竟那掉起來沒完沒了的眼淚如何看都不似作假。再者,一個人孤獨太久,以前他确實有喜歡養些身上長毛的小動物在身邊的習慣。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願輕易抛棄精心養的小寵。
察覺到它們隐隐有即将要修成人形的迹象,李泱才會匆匆離去。
獨來獨往慣了,在這世間走到哪都是自由灑脫的,實在不願有過多牽扯。
正如李泱所想,聞青将他帶回家中,給他和虞羨知二人各自安排了間客卧,雖比起他身上的打扮低調不少,但在當下這般危機的時刻,能在鹽城住上這樣的宅子,已非易事。
幾乎是聞青前腳剛走,虞羨知後腳便悄無聲息推開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