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負手在小院裡踱步,下午沒留心吃撐了肚子,到現在還一點不動在胃裡頂着。
瞧了瞧天色變化,估摸着虞羨知應該洗完了澡,便晃晃悠悠走到他房門口,擡臂屈指敲了敲。
裡邊傳來清清冷冷一聲回應:“進。”
李泱推門進去。
虞羨知許是才洗完沒多久,一頭白色長發濕漉漉的,不斷往下滴着水。
李泱進去時,對方就這麼披散頭發,薄薄套着層裡衣,下邊緊實的肌肉微微撐着,彰顯蓬勃生命力。
霎時的晃神,虞羨知走到他旁邊,遞了個軟和的東西過來,李泱下意識去接,拿到手上才發覺是塊幹布。
再一轉頭,虞羨知已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了。
意思相當明确,李泱哪還能不明白,站在原地沒動:“不能用靈力烘幹嗎?”
虞羨知背朝他,似乎打定主意今晚要讓他幹這檔子伺候人的事,半晌才道:“......很累。”
這下李泱是無話可說了,虞羨知借來的晶石現在還貼他胸膛放着,無時無刻不提醒,他欠虞羨知的賬愈發多了。
認命地擡腳走到虞羨知身後,李泱将幹布展開,往對方白得像雪的頭發上一包,毫不憐惜地上下左右磨蹭起來。
這種時候,虞羨知的脾氣總是相當的好,哪怕自己一頭柔順的頭發叫他搞得亂亂糟糟一團,也隻是抿唇通過銅鏡擡眼看着他,仿佛無論李泱對他做什麼過分的事都可以,任君采撷。
李泱讓鏡子裡的視線盯得莫名面皮發熱,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現下的行為有多麼幼稚,輕咳一聲,看似不經意地找起話題。
“城外狀況如何?”
虞羨知乖乖回他:“城門外不遠處,尚可。”
這片刻的功夫,又恢複成以往那副波瀾不驚,從容淡定的樣子,仿佛方才紅眼委屈質問他,他與聞青到底有什麼區别的人不是他。
李泱暗自歎惋,倒也十分能理解為何人們都喜歡看美人梨花帶雨。
虞羨知,自然是當之無愧,一頂一的美人。
芙蓉面略帶隐忍,眼角暈染桃紅,琉璃眼眸泛透着水光,如葉落秋水。
小狐狸素來都是理智行事,難得被情緒占了上方,所帶來的沖擊力可比秦樓楚館的莺莺燕燕哭一哭,鬧一鬧來得厲害。
在院裡吹了會兒風,悶熱早該降下去,可到現在再想起來,心裡還是火燒火燎的緊。
回味虞羨知方才那狼狽可憐神情太過入迷,李泱手下擦拭的動作停了許久,虞羨知也不提醒,講起青衣少年的事。
雖知曉虞羨知斷不可能有識人心思的本事,對方冷不丁出聲還是讓李泱小小的心虛了片刻。
鎮定下來,仔細去傾聽他所講有關獵屍之事。
“你是說,那些像我一樣完全沒有修行過的人,或強或弱都擁有了一定的攻擊能力?”
聽對方大緻陳述完畢,李泱得出如此結論。
虞羨知點點頭,拿過他手上微微濕潤的布,從發尾處自下往上細細擦拭起來。
方才一直濕哒哒貼在背後,那層薄薄的裡衣打濕了一大片。
他十分清楚,接下來李泱的心思決計再不可能放在替他擦頭發上。
能完全受人操控的藤蔓麼?
據虞羨知所說,那喜歡竊取他人勞動成果的青衣少年身上,似乎沒有修行過的痕迹,既不屬于任何門派,那為何又能讓靈智未開的野生之物為己用呢?
還有那個在衆人面前給少年下馬威的強壯男人,雷光護體,但虞羨知同樣也未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任何修行的靈力。
除此以外,不排除刻意隐藏,大多數人虞羨知都感受不到半分靈力,可他們又是如何成功殺掉人屍獲得晶石的呢?
鹽城人妖混雜,各類修行之人也不在少數,原以為領頭人選人就是通過修為,可現在看來,并不是那麼簡單。
如今危機四伏,鹽城在一些上位者的打理下也算井然有序,至少沒有像西傾那般大亂。
沒有修為,也不似妖族天生就有靈力的平民百姓,在當下處境是最糟糕的。
......看來在他和虞羨知躲在山上的時候,這世間某種看不見的奇怪準則因為“腐瘤”的傳播,也在不可遏制的發生改變。
“明日再去時,記得多觀察下身邊的人。”李泱如此囑咐道。
“好。”虞羨知自然應下。
擡頭瞥了眼窗外,夜色已濃,李泱噌地站起身:“沒留意,都這麼晚了,你快些歇息下吧。”
嘴上說着晚,實際他應當還在自己屋裡躺倒在床上看話本,遠不到平日睡覺的時候,隻是與虞羨知共處一室,除了談論正事,一旦停下話題,總覺得身上螞蟻爬似的别扭。
虞羨知不回應,李泱也不好直接推門走人,直挺挺站在原處,感覺一瞬間又回到在虞府時寄人籬下的卑微。
不過更多的,可能還是因為愧疚和心虛。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輕微響動,虞羨知立即警覺起來,目光冷冷射向聲源處:“誰?”
一雙貓耳從窗沿冒出來,微微有些炸毛。
緊接着聞青明顯慌亂卻還強裝鎮定的聲音傳出:“我,我就是路過。”
李泱走過去,一把将窗子推開。
最後經聞青鬧了一通,氣氛倒也沒再像一開始那般凝固,李泱揪着他的耳朵帶出門,三人各自回屋睡覺。
虞羨知記着李泱的話,再次于師天和率領下出城,特意挑了個人多的地方,觀察每個人獵屍時所動用的能力。
像青衣少年能操控藤蔓的,他看見有兩個,但實力強勁并不相同,差異很大,青衣少年在兩人面前,與稚童無異。
那些看上去能輕易折斷的細長藤蔓在他們手中,瞬時絞落一個人屍的腦袋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