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我滿面春風地在赤司對面落座。
“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赤司好奇地問。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支護手霜,向赤司展示:“收到了咖啡味的護手霜哦。是五月、绫音和陽葵她們送給我的禮物呢。”
在車站分别時,她們神神秘秘地掏出了這支護手霜遞給我。
绫音解釋道:“是為了感謝久枝一直以來替我們分擔了很多次洗毛巾的工作哦。”
陽葵接着說:“雖然對久枝可能隻是小事,但是受到幫助的我們卻不能不對此心懷謝意。說真的,剛開學那段時間可不輕松,真是多虧了久枝呢。”
五月補充道:“黑子同學說久枝喜歡咖啡果凍,所以我們選了這款咖啡味的護手霜,希望久枝每次使用的時候都能收獲好心情。”
“所以,”她們異口同聲,“請好好享受接下來的下午茶時間吧!”
“真是不錯呢。”赤司點頭,“這樣會感覺時刻被咖啡果凍環繞吧,久枝?”
是這——我瞪大眼睛:“赤司同學你剛才叫我什麼?”
“诶,不可以嗎,久枝——”赤司歪頭,拉長聲音,“我們不是有共同秘密、一起進行部活、一起享用下午茶的關系了嗎?”
“這些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系啊!”
赤司失落地垂眸:“可是久枝和她們——桃井、淺川、春日野——都是互稱名字的呀,難道唯獨我不能叫久枝嗎?”
我試圖打消他這個念頭:“可是你和她們不一樣。”
她們改變稱呼根本沒聽我的反對好嘛!
赤司愈發失落了,語氣低沉:“不一樣嗎……你和她們互稱名字,現在卻不允許同為朋友的我叫你久枝……”
他倏然擡頭,眼睛亮亮的:“我明白了,是因為久枝還稱呼我為‘赤司’的緣故吧!那麼,作為交換,請久枝直接叫我征十郎吧!”
嗯嗯嗯????
你終于被日程表搞壞掉了嗎?
赤司開始舉例論證:“就好像我之前見到久枝的父親和兄長,為了區分,我分别稱呼他們為齊木先生和空助先生。如果還叫我赤司的話,之後該怎麼稱呼我的父親呢?”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除了那次你直接走進我們的家門、坐在我們家客廳裡之外,你還有什麼時候能夠同時見到爸爸和空助啊。
再說了,我為什麼要考慮如何稱呼你的父親?難道我還會主動跑到你的父親面前和他打招呼說:“嘿赤司先生你好”?
我沉默,開始拿起勺子挖咖啡果凍。在吃了三口咖啡果凍後,我終于平複了腦海中翻湧的思緒。
“嗯,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你不感覺這麼稱呼太親密了一點嗎?”
紅發男生的視線落在他身前的紅茶上,臉部表情在甜品店暧昧的暖黃色燈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周身卻隐約散發出落寞的氣息。他的聲音中似乎帶着輕聲歎息:“其實隻是因為我想能夠這麼稱呼久枝,也希望聽到久枝叫我征十郎。這個理由可以嗎?”
真是的,你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我如果還不答應的話,你是不是會哭出來啊?……不過确實沒看到你哭過诶,會是什麼樣子呢……算了,你還是不要哭的好,總感覺沒辦法把眼淚和你聯系在一起。
“……征十郎。”我歎氣。
赤、啊不、征十郎驚喜地擡頭,紅色的眼眸如同盛開的薔薇。
——等等,這種奇怪的比喻為什麼會不合時宜地出現在我的腦子裡,果然我也被傳染了嗎?
我澄清道:“别誤會,我隻是不想欠你人情。就當是你這幾次請我吃咖啡果凍的回報好了。”
“我明白的。” 征十郎乖巧點頭,“隻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除父親之外的人這麼叫我了……”
“嗯?”
“你知道的,我母親她……”
你母親的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啊。
“……已經過世快三年了。”
你怎麼零幀起手啊拜托給我點緩沖時間好不好啊我還得現學一點安慰人的話術才行啊。
“很抱歉聽到這個,請節哀。”我注視着征十郎暗含憂傷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想,比起悲傷,征十郎的母親一定更希望征十郎每次想到她時,感受到的都是幸福和快樂吧?”
“啊……”他有些恍然,以幾近耳語的音量呢喃,“幾乎一模一樣呢……”
嗯?什麼一模一樣?我在這裡絞盡腦汁地安慰你,結果你在這裡找替身?
等等、“替身”?
我似乎想通了什麼。
再結合剛才征十郎突兀地提到他的父親,難道說——
“原來你是想讓我當你的媽?”我大為震驚。
征十郎竟然看起來比我還震驚,不,幾乎是茫然了:“啊、啊?不是的!”
他哭笑不得,急切地說:“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想法啊,我——”
他未竟的話語被一陣手機鬧鈴聲打斷,即使立刻摁停了鬧鈴,但是剛才征十郎想好的解釋仿佛已經随着鬧鈴的止息而消散了。
征十郎喝完最後一口紅茶,站起身,微笑着歎息:“真是抱歉吓到你。很遺憾,我這周的休息時間已經到此為止,接下來我該回去上課了。”
我作勢起身,卻被征十郎制止:“沒事的,請繼續享用這桌甜品吧。如果還有什麼想吃的也請随意點單,我在這家辦了會員卡,店員到時候會直接從我的卡裡扣錢的。請務必不要客氣。”
離開之前,征十郎最後說了一句:“修學旅行期間,請務必允許我把未竟的話說完……那麼,再見,久枝。”
*
開玩笑的吧,赤司竟然會露出這種表情?
蹲在角落裡偷窺不遠處兩個紅頭發的青峰大輝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他靠近坐在卡座裡偷窺的黑子哲也:“喂,我說,你是她的幼馴染吧?我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黑子哲也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想赤司同學不會注意到我,而久枝現在無暇關注我。”
青峰大輝扭頭看向另一邊神情激動的桃井五月:“所以五月你和我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為是你們多想了呢。”
桃井五月恨鐵不成鋼:“難道你沒有發現久枝隻有在面對赤司同學的時候才會特别猶豫嗎?之前不論是我們叫她久枝,還是小紫直接叫她久枝親,她都沒什麼特别反應;現在面對赤司同學的請求,卻表現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警覺——這不正是說明在她心目中赤司同學是特殊的存在嗎!”
青峰大輝若有所思:“所以說赤司也是這樣啊,毫無羞恥心地做出這樣一副表情。”
桃井五月皺眉:“但是說實話,我認為以赤司同學的性格,很可能是有自覺、有預想地做出這樣的行為——久枝不會被他騙了吧,即使是赤司同學也不能做這種事情啊!”
黑子哲也:“不過,根據我的觀察,我認為赤司同學的行為中,他自身下意識的反應比預設過的要多得多。甚至可以說,難道赤司同學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麼?”
青峰大輝:“你不去阻止一下嗎?”
黑子哲也反問:“先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青峰同學就能想出辦法阻止嗎?而且,旁人越是阻止,兩人的感情隻會越發猛烈吧?”
青峰大輝:“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人能阻止吧!”
桃井五月:“為什麼黑子同學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黑子哲也:“……書裡是這樣寫的。”
“嘛,既然赤司走了,我們現在能回去了嗎?”青峰大輝直起身。
“當然可以啦。也請帶我一個哦。”
齊木久枝笑眯眯地站在偷窺的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