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澈為人正直,面對姑娘自然端正,隻不過畢竟是習武之人,身上也多帶戾氣,對待姑娘絕不會親近溫柔,但也不會太過剛直,說話聲音都比平日要輕了很多。
“聽姑娘談吐,似乎還學過一點詩書禮儀。”他手拿這茶盞,不經意間問道。
月蓮一愣,然後腼腆道:“方才玉捕快也說過這句話,我其實自小并未曾上過書孰,隻是家父原是秀才,閑暇時也曾教過我們姐妹二人一點書籍詩詞,耳濡目染也就略懂了一點皮毛,說到底還是鄉野村婦罷了,擔不得大人說的談吐二字。”
她說得謙虛,字裡行間又隐隐透着一點隐藏,顯然沒說實話,淩風澈細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道:“我見側室屋子裡還另外放了一把織機,你們平時是在家織布繡花的嗎?為何沒去城裡的繡坊?”
月蓮順着淩風澈的目光看向房裡的織機,像是想到了自己與妹妹平日織布繡花時的景象,臉色暗淡了下來,垂下頭低聲回道:“是,因為家裡母親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而妹妹年紀尚小,針法技藝也沒到能去繡坊的時候,所以我們平日都是在家織布繡花,做點零活賺錢,城裡繡坊的主管張娘子也是個好人,時常派些簡單的活計給我們,讓我們也能勉強過活。”
說着她不覺又落下淚來,萬分自責道:“原本今天該是我上街去買絲線的,要不是我着急把最後那匹布織出來,耽誤了時辰,小妹她也不會自己去鎮上買絲線,我當時就該攔住她的!”
說罷她複又掩面痛哭起來,玉井連忙上前安慰。
淩風澈轉頭去了織機房,坐在輪椅上探頭看了一眼裡面的織機,隻見上面确實放着一卷剛織好的布料,隻見那布料經緯缜密細緻,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上面還發出熒熒光亮,即便上面還未繡上一花一葉,但是這樣一塊素布也足夠耀眼奪目了。
淩風澈指着那塊布料,問道:“那塊布就是金線繡的底布?”
月蓮正哭得傷心,一聽這話,擡起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看過去,待看清楚了才點點頭,“是,那是繡坊張娘子派給我們做的金線繡,一個月前就交給我們做的,等下個月初便要繡好花樣送過去,今天我就是想把這底布先紡好了再去買繡線的,可小妹見我忙,便主動說要到城裡去買,結果……”
說到這兒,她又悲從中來,哭得泣不成聲。
淩風澈出言安慰道:“月蓮姑娘切莫傷心過甚,玉蓮姑娘眼下也未必就出什麼事了,我查過所有失蹤少女的案卷,沒有一例失蹤後死亡的,也沒發現附近有屍體出現,可見對方抓人不一定是害命,你妹妹尚有一線生機。”
聽他這般說,月蓮的情緒終于有了一點平穩,她怯怯地點頭,“謝謝大人,還請大人一定要找到犯人,救回我妹妹。”
淩風澈點頭,并不說什麼承諾的話,隻是拱手告辭,玉井推着他出去,轉頭見月蓮還在院中傷神,淩風澈低聲同玉井道:“繡坊的張娘子也在半月前失蹤了,我先回去調查一下,月蓮這邊你盯一下,我覺得對方一開始可能并不是想要抓年紀小且技法生疏的玉蓮,而是想抓技藝相對成熟的月蓮,隻是陰差陽錯抓走了玉蓮。沒抓對人,對方很有可能會再來,在此之前,月蓮的安危先由你來負責,以防不測。”
玉井的武功,淩風澈還是很放心的,而玉井也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點頭道:“是,那大人此番回去還有什麼計劃嗎?”
淩風澈頓了頓,看見柴門外放了一把傘,又擡頭看了看有些陰霾的天,心裡有些不舒服,方才雲未行走時他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如今看見這把傘,自己卻突然有些不舍起來。
他伸手拿過那把傘,輕輕撫了撫,随即道:“玉井,此番查案,或許不同往日,恐怕是我将你們帶入了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裡了,若此番真有什麼不測,你務必保全自己,迅速抽身離去,千萬不要涉險。”
玉井見他原本還好好的,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神色一沉,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是淩風澈行事說話向來不會憑空胡說,想來他必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才會有此一說,若此時自己再講什麼生死相随的話,反而會拖了大人後腿。
她跟随淩風澈多年,深知他的脾性,最是說一不二的,這種時候,自己必然不會再添亂子。
“大人說的,玉井自然遵從,隻怕是大人嫌棄玉井是個女子,身手不好才如此說的吧!”她故作輕松地打趣道。
淩風澈難得叢愁緒之中露出一點苦笑來,隻是也沒再多說什麼,自己轉着輪椅便向着府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