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府衙門口,子午早已等候多時,隻見外面雨勢漸大,不由得着急起來。
不多時,遠遠隻瞧見一個人影一手撐着傘,一手轉着輪椅而來,在一片雨勢中顯得格外顯眼。
子午趕緊上前接應,接過淩風澈手中的傘,又跑到他身後推輪椅,“大人,怎麼就您一個人?雲特捕呢?怎的沒跟您一塊兒回來?”
淩風澈臉色有些蔫蔫的,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着涼的緣故,悶聲道:“暗衛傳來消息,我叫他前去處理一下,安排的有些急,方才就已經走了。”
子午雖說性格有些莽撞憨直,但實則心思粗中有細,轉個彎就知道淩風澈的意思,當下哦了一聲,便也不再多問。
淩風澈看了一眼前面的嚴州府衙,低聲問道:“不回府衙了,回驿館,上午抓回來的那個小販審問得如何了?”
子午推着淩風澈一路走,一邊回道:“那小販說的跟早上在街市上講的沒有不同,看樣子沒有撒謊,屬下也核對了當時街上其他人的口供,與小販所言無差。不過那小販還說,當時那個叫玉蓮的姑娘神情有些古怪……”
淩風澈擡頭:“古怪?”
子午嗯了一聲,“說是一開始神情有些慌慌張張的,後來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變得冷靜下來,然後就一頭紮進了那條死胡同裡面,再後來人就不見了。我們審問了許久那小販,那幾個從巷子裡出來的人都是如何長相的,那小販怕拷打,仔細想了許久,确定其中一人身形矮小,與那個玉蓮有九分相似,其餘幾人則身形高大,一看就是習武之人,幾人圍着那個矮的,一路出了城。屬下派人沿着衆人所見尋到城外,就失去了那夥人的蹤迹了。”
子午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顯然是因為事情沒辦妥,便有些沮喪。但是淩風澈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十分淡然地點頭,“事情我知道了,至于那夥人,他們既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劫人,那必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輕易不會被抓到線索,這怪不得你們。”
他開口安慰,子午自然沒有不認同的,當下心裡也好受不少。
淩風澈知道子午是個直脾氣,稍微安慰一下就會好,便想起方才在傘裡拿到的字條,上面寫着:如遇難題,可往城南米鋪,敲糯米箱子三下,暗号今日米貴,對口好米不怕價貴,隻怕天潮長黴。此人隸屬憑月晚照樓,可信。
這紙條和傘是雲未行特意留下來給他的,眼下也暫時沒了其它事,不如就聽他說的往米鋪走一遭看看。
而就在淩風澈兩人走過街口之時,正巧遇上往府衙方向去的箫雁舟,他一身青衫,撐着一把墨竹紙傘,袍角被雨水打濕了,微微有些發皺。
如此看來,箫雁舟确實與他父親有些相似,一樣不拘小節,于外物并不太在意,頗有些清廉質樸的感覺。
他這幅樣子倒突然讓淩風澈有些想起當年他跟随聖上旁聽箫太傅講學時的樣子,他那時突逢家中大變,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雖然有了常人的行動坐卧,可性子卻變得陰沉冷漠,即便爽朗如聖上年幼,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都覺得可怕,後來相處久了又知道他家中變故,這才逐漸與他親近,時不時也逗他笑。
那時箫太傅并不像旁人那樣,或當他是災星避之不及,又或者可憐同情他的身世,箫太傅對他總是不冷不熱的,似乎在他眼裡隻是個尋常學生,提問課業時他不說話,箫太傅也不惱,隻是默默揮手叫他坐下,然後将所提的問題詳細解答,就這般過了許久,直到有一日,宮中過中秋,學堂早早放課了,彼時還是太子的聖上因為要去太廟祭拜先走了,留下淩風澈一人在書齋收拾,那時他見宮中人人都在議論中秋佳節能見家人一面如何如何高興,他又想起自己,父母雙亡,家中仆人也都是後來舅父打點的新人,一個個敬小慎微,生怕觸到他的傷心之處,結果看來他反而更像是家裡的異類。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心中悲涼,于是坐在石階上發呆,他并不想哭,好像自從家裡出事以後,他就不曾再哭過了,就像眼淚自那天起就流幹了一樣,他隻覺得眼睛幹澀酸脹,隻能看着天空緩解不适。
而就在他傷心之際,箫太傅到了他面前,也是一樣穿着素色長衫,一身磊落地站着,跟他一起擡頭看天,道:“是在想你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