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對方那張臉。

一半全都化作了石頭。還是最黯淡無光、與顧松泉最不相稱的灰色。另外正常的半張臉上則泣着血淚。

路威賢下意識擡起指尖，想要替對方擦拭，葉子卻像飛蟲一般席卷了過來。

等等，還有那麼多問題沒搞清楚!

葉子将路威賢包裹在其中，形成了無法掙脫的“蟲繭”。

待到路威賢再睜開眼，葉繭消散，現實恍若新生。

謝雷和來文不知在何時扶住了他，顧松泉也焦急地湊近了屏幕。

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路威賢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然後便開始安撫起身邊陷入不安的人：“沒事，覺醒期剛過身體不舒服而已……”

來文和顧松泉已經聯想到了上次在花房内的情況。

“難道你們找不出一位合格的醫生嗎？”在路威賢暈過去的瞬間，所有欲念都轉變為擔憂掐住了顧松泉的心。

他不明白克萊因和那隻獅種是怎麼把路威賢照顧成這樣的。

“我沒事，相信我。”路威賢細細掃過顧松泉的五官，确認了對方一切正常，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沒事”。

未來已經告訴了他：顧松泉也是命運蛛網上的重要節點。

時間越對他寬容，他越心驚。

前路還有什麼在等着他們？為什麼顧松泉會變成那樣？

路威賢摸了摸褲子口袋中的懷表，自從發現它開始了倒轉之後，他便把懷表随身攜帶着。

表針轉動産生的聲音極輕，但在有心傾聽的情況下依然能傳遞到路威賢耳邊，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路威賢看向顧松泉富有血色的臉，突然放下了很多顧慮，畢竟更重要的事正擺在他們面前。

“你的病好一些了嗎？”路威賢忽視了來文和謝雷，直接向顧松泉詢問道。

藥物、基因、生病……

這麼多年來顧松泉早就接受了自己的缺陷:“吃過藥之後好多了。”

路威賢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直接向顧松泉詢問起“德蒙”。

他回憶起方才預見的一切，至少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顧松泉的身形才能發生那麼大的改變。

緊接着，路威賢說出自己内心的真實想法：“你注意好身體，效果不好的話可以換一種藥吃。”

顧松泉“嗯”了一聲，面部表情從緊張趨向柔和：“你也是。等徐醫生忙完他就去幫你做檢查。”

對，還有徐風。徐風和張救安是怎麼扯上關系的？

“過幾天我去找你。”路威賢看着顧松泉道。

顧松泉的雙眼微微瞪大，顯然對他突然改變的态度感到意外。

路威賢沒再多言，道别後直接挂斷了通訊。

謝雷給他滿是虛汗的後背蓋上了一條毯子：“看見了什麼？”

他已經猜測到路威賢應該是又預見了未來。

來文也非常敏銳：“和顧松泉有關？”

路威賢沒有否認：“我看見他的半張臉也變成了石頭。”

來文眉頭一皺：“秦依會變成那樣是因為張救安本身就是輝面族，顧松泉怎麼會……”

其中緣由路威賢也弄不明白：“還有一個人名——德蒙。”

“德蒙?”來文眼底的紅深了些，“他是我叔父，主要負責宇越科技等醫療企業，從前還和父親一起投資了實驗研發。”

“張救安也提醒秦溫禮要警惕他。”

謝雷對應翻譯好了張救安的遺書，他仔細閱讀了一遍：“你們看這個。”

約莫有四成的字顧松泉沒有辨識出來，但有幾句話還是很清晰連貫。

“學院地底屍骨的來曆、德蒙的實驗體、你們的僞裝身份……跨越星群來到這裡之後的一切我都有着詳細記錄。”

“如果你們還是看到了這些文字……給她們一條生路，不然設定好的程序會立刻在星網上公布一切。”

“也許這撼動不了計劃，但肯定會增添許多阻力。你們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從未想過背叛，我隻覺得有些人值得安穩的生活。”

“航行的飛船會把我們的靈魂帶回故鄉……但願如此。我思念那顆星球。”

為了僞裝才組建的家庭在最後也改變了張救安。如果輝面族找到了秦溫禮母女，這段威脅的話無疑是保護她們的籌碼。

讀過這些文字，路威賢不由得想起了對方死前的模樣。

他真的很像一個“人”、一位丈夫、一位老師。

同時，這幾行字裡還隐藏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德蒙的實驗體……”來文将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是德蒙把實驗體的存在告訴了輝面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