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種因為劇烈的疼痛已經徹底昏了過去,阿霧确認他的四肢已經重新長了出來,便重新站回到霧裡。
尾巴又髒了……好煩。
阿霧甩了甩手腕上的血迹。比起來到“外面的世界”,他現在還是更想回到仿生基地的瀑布下好好清洗一遍身子——可惜也隻能想想。
多諾萬松開了路威賢。二人上前一起查看了那位陷入昏迷的肉食種,多諾萬将一個标志粘貼到他的身上。
“這是和軍團直接關聯的定位裝置,”多諾萬又拿出來一個貼到了路威賢胸前,“就算效率再低,江烈他們也該趕到了子星。”
路威賢擡眼看向阿霧模糊的身影。殺人和救人,這兩項能力竟然同時出現在了阿霧的身上,無論是人類還是輝面族都不會放過他。
阿霧覺察到了路威賢投來的目光,下意識将銀發别到了耳後:“你的心情有變好嗎?”
路威賢無法否認:“和剛才相比的話,好了一些。”
“謝謝你。”路威賢認真地向阿霧道謝。
和來文不一樣,阿霧喜歡聽他說謝謝,
多諾萬站到路威賢身側,對着濃霧中的某個方向道:“帶我們去找輝面族。”
阿霧沒理他,一直到路威賢将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才拖起尾巴開始前行。
不知是拐過了幾道彎,白霧中出現了淡淡的熒光。
路威賢加快步伐。藍紫色的光暈逐漸變得清晰。
不知為何,他的心髒加速了跳動。
他向前邁出最後一步。沾血的衣服散落了一地,沒有任何屍體留下,有的隻是塊塊晶石。
柔和純淨的紫色仿若是宇宙間的星雲,路威賢蹲下身子撿起一枚勳章:各色金屬被熔煉在一起組成了船艦。
“我們跨越星群,繼承先人的意識。”
路威賢按照顧松泉曾經的翻譯讀出被刻在勳章上的那一串文字。
最中間的那句,顧松泉當時沒有翻譯出來,路威賢本打算直接跳過,可喉嚨卻突然發不出聲音。
炮彈、機甲,嘈雜紛亂的場景一幕幕浮現在路威賢腦中。
他不該有這些記憶,從小到大他從沒受過傷,又怎會置身于戰火?
混亂的記憶中出現了一雙手,那是路威賢自己的手。他看見“自己”蹲下身子,從相同的藍紫晶石堆裡翻找出一枚勳章。
聲帶、舌頭、唇與齒……肌肉的記憶被喚醒,他不受控地張開嘴。
“繼承先人的意識,完成毀滅與再創。”
腦中響起了聞天客的聲音:“路威賢。”
路威賢沒有被打斷,他要抓住這乍現的靈光。
“謊言保佑你我。”
“路威賢!”聞天客提高了聲音,骨脊與眼球的疼痛在此刻都不值一提,“你想起了什麼?”
路威賢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垂。
隻想起了那一句話。
聞天客控制着直播系統,路威賢便像和直播助手對話一樣在心中說着。
但我知道你瞞着我的肯定不止那一句話。
“這是輝面族徽章上寫的?”多諾萬蹙起眉,走近路威賢身側。
子彈劃破霧氣,阿霧伸出尾巴直接接下了這一槍。
那并不是最後一擊,在更多的攻擊到來前,路威賢從腰上拔出了多諾萬交給他的手槍,精準地對着子彈襲來的方向開出了一槍。
以路威賢目光所望的方向為起始,奶白色的、溫和的霧氣瞬間綻開了血色,流動的紅霧在岚光學院内彌散開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在過去的半小時内軍團已經成功疏散了所有留校的學生。
阿霧緊緊跟随着路威賢的子彈。輝面族的首領已經褪去了僞裝,它沒有任何五官,空落落的臉像是一塊純粹的水晶,濕滑的液體遍布了對方全身。
阿霧覺得自己的血液在躁動。
路威賢的子彈被對方堅硬的皮膚彈開,隻留下了一個小坑。
阿霧扯了扯嘴角,顯然,他很不滿意這個結果。
血霧如跗骨之蛆一般纏上了那塊石頭,阿霧輕而易舉就獲得了對方的所有記憶。
好無聊的過去,好無聊的人生,還有惹厭的惡意。
“你不該傷害他。”既然沒有皮肉,血霧便也不能将對方化為血水。
阿霧用尾巴纏上了對方。他靈活的舌頭再次變回蛇信子的形狀,瞳孔豎起,身上滿是未幹的血迹。
惡魔不一定誕生于星群。人的貪欲、異星來者的歹意,一切的一切都滋養了阿霧。
阿霧的銀發似有了生命一般絞上輝面族的脖子。
他扯下了一些東西,然後将它們緩緩碾碎。
……
被血霧接觸過的所有花草樹木都在一瞬間内失去了生命,唯有路威賢沒受到任何傷害,多諾萬連帶着收獲了一絲仁慈。
一陣微弱的聲音從霧的深處傳來。
“你認識他嗎?”
随着話音落下,荊棘束縛着一道人影從天而降。
那人頭頂生着一對灰白色的雪豹耳朵。
多諾萬的眉頭立刻擰成一團:“路城征?”
路城征緊閉着雙眼似乎陷入了沉睡,路威賢迅速掃過他的全身,暫時還沒有斷肢或是緻命的傷口,可尾巴上卻沾滿了血污。
以路城征的年紀基本不可能再經曆覺醒,動物性征怎麼會突然出現?
路威賢第一時間聯想到了顧松泉的耳朵和尾巴——“基因缺陷”這回造訪了他的父親。
“我不會被欺騙。”他垂下眼保持着冷靜。晶石此刻散發出的光芒格外詭異,迷離的閃蝶在空中飛過,翅膀似乎落下了陣陣鱗粉。
多諾萬拉住路威賢的手:“這不真實。”
對方算計好了一切,輝面族死後留下的大量晶石緻使他們産生了幻覺。
一陣輕笑從路威賢頭頂飄過,但擡眼望去隻有深紅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