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賢再沒聽到聞天客的聲音，他和直播助手的聯系也變得愈發微弱。

仿佛是為了确保他們能夠達到某個目的地，太空中的漂浮物還在不斷撞擊着機甲。

駕駛艙内的燈光徹底熄滅，路威賢的思緒也随之沉寂在黑暗之中。

冰冷的翅膀包裹住了他的大半個身體，他的名字正被人呼喚着，路威賢很想做出回應，然而頭腦卻蒙上了一層霧。

“跳跳？跳跳……”

謝雷搖晃着走到路威賢面前，溫熱的身軀護住了他另外半邊身子。

好像沉在了水裡一般，外界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被人緊握住的手成為了路威賢僅剩的浮标。

眼前隻有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隻知道自己要回到重要的人身邊。

濕潤的霧氣含着一抹光來到他的面前。

“阿霧……”路威賢似乎安心了一點，盡管在他面前的隻不過是一團霧。

一抹虛幻的人影即将成型，黑暗卻在瞬間吞噬了入侵者。

霧氣再次成形，黑暗像是一頭潛伏的野獸再次發動了進攻。

阿霧的身影就那樣出現又消失，如此反複循環着，每一回出現都向路威賢吐出幾個字。

“這個空間，扭曲，困住了你。”

“它要把，你的意識，送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除了散發出光亮的霧團，路威賢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手心的溫度卻從未消散。

他的□□應該沉睡在了謝雷與來文身邊。路威賢抿了抿唇，如果一定要奪走他的意識，為什麼不挑選一個無人在意的深夜?

不會出事。他閉上眼睛在心中複念着聞天客留下的最後的話。

十秒過後，他重新睜開了眼。

“别害怕，”阿霧對黑暗的抵抗力逐漸加強，身軀維系的時間比一開始要長上許多，“我會把你帶出去。”

路威賢沒有立刻做出回複，一股力量正在他的身體裡擴散，他的思緒已經轉過了彎。

阿霧在精神與空間上的能力并不比聞天客遜色。能将他吞噬的黑暗，恐怕隻有這個世界本身。

人和世界不會是對立的存在。後者不惜擾亂秩序，也要把路威賢推向某個地方，必然有其深意。

“不用帶我回去。”

路威賢不想看到他人擔憂的表情，但他知道逃避隻會帶來更多的痛苦。

黑暗又一次吞沒了阿霧的身軀，那點白光還在掙紮着再次聚攏，試圖照亮路威賢挂着淺笑的臉。

“把他們帶回去就好。”

路威賢不知道承載着自己身軀的機甲将會漂至何地，但謝雷和來文畢竟是因為他才會卷入這場風波。

阿霧一次又一次闖進這個扭曲的精神空間，哪怕恢複力再強也亂了呼吸。路威賢虛浮住他尚未再次成形的幻影。

“我也不希望你痛苦，”路威賢在一些特定的時候總是溫柔卻不自知，“拜托你了。”

阿霧張開了嘴：“我想陪着你。”他隻想跟随他的世界。

熱雨随時都會落到臉上，路威賢再次呼喚起實驗體的名字:“阿霧……”

“這不安全。”焦躁讓實驗體掰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這還是他第一次打斷路威賢說話。這個空間的力量詭異，他隻想帶對方遠離危險。

路威賢擡起阿霧藏起來的手，在這個空間對方的自愈能力都受到了影響，他輕輕摸上對方明顯錯位的指節。

“幫我，等我。”

阿霧垂下了眼睛。對路威賢的好奇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轉變成了欲望，欲望又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奇妙的情感。

青年是那般的堅定與真誠，他不得不再次妥協。散發着光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路威賢，轉而又輕輕松開。

“我還會來找你。”他已經受夠了等待。

話音漸弱，黑暗再次拍散阿霧的軀體，這一回光點沒有重塑，而是靜靜地消散在路威賢掌心。

那零星的光映照在路威賢的眼瞳裡，就像是太陽燒出的不滅白晝。

路威賢在黑暗中随心而動，他不知道自己将走到哪裡，這個空間又準備把他帶到何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每走過一步，紛亂的記憶都會如潮水般上湧。

無數被他遺忘的過去、無數個可能的未來……時空混亂在此刻，路威賢卻再沒感到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