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瞬間後,他那些一閃而過的懷疑又瞬間消散。
鳴珂說了,此人心思深沉,極有手段,再加上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長相,若配上殺手的身份,簡直是萬中無一。
“你哭什麼?”年牧歸憤怒到了極點,低沉地吼了一聲。
許昭肩膀猛地一抖,險些又碰上劍尖。
年牧歸下意識把劍往回收了半寸。
許昭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劈裡啪啦,怎麼也收不住。
生理性的害怕很難忍住,他腿軟得直發抖,身上有些冷,緊緊抱住自己的胳膊,一臉驚恐地看着年牧歸。
眼前的年牧歸被淚水遮蓋,越來越模糊。
突然,眼前那道寒光被扔掉了,高大的身影快速靠近,在許昭摔倒之前,猛地抱住了他。
許昭靠在年牧歸胸口,手下意識抓住他的胳膊,微微張着嘴說不出話。
“你還有臉哭,”年牧歸突然掐住許昭的脖子,在他耳邊惡狠狠地道,“許珍珠,你刺向我的那些刀,比這狠一萬倍。”
許昭抓住脖子上那隻手,軟弱無力地拍了拍。
年牧歸突然松開手,一把橫抱住他,走進内室,把人扔到了床上。
又扔過來一件新做的外袍,“穿好衣服,不準在哭,一會兒叫人給你包紮。”
許昭縮在床角,用外袍包住身體,抱住了自己。
府中醫師過來的時候,地上那些珠寶首飾已經被收拾好了,那串珍珠鍊子單獨被挑出來,放在桌子上。
年牧歸拿了本書冊,坐在桌邊的圈椅上讀着,臉上表情很平靜。
老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見許昭身上的血,慌得都要冒汗了,跟翠花一起,七嘴八舌地哄人。
翠花抱着許昭抱了一刻,老管家在旁邊哄得嘴都幹了,許昭才平靜下來,開口要了杯水。
“疼不?”翠花眼眶裡有淚。
“疼。”許昭哭得眼睛有點腫,眼圈紅紅的,半天消不下去。
折騰了一會兒,老管家把許昭扶出來,搬了個軟凳,叫他坐在屏風旁邊。
他過去年牧歸面前,道:“王爺,夫人的傷裹好了,醫師說隻是傷了皮肉,幾日便可恢複,無需擔心。”
“嗯。”年牧歸擡頭,往許昭這裡看了一眼。
許昭趕緊低下頭。
老管家又道:“夫人受了驚吓,這會兒正餓着呢,您看要不要傳晚膳。”
今兒天氣炎熱,這會兒雖快到晚膳的時辰,外頭太陽依然很大,屋裡頭悶悶的,幾個小厮直冒汗。
年牧歸擡頭看向老管家,問道:“那揚州廚子新制的酥酪,叫什麼?”
老管家躬身道:“啟禀王爺,是百果酥酪。”
“嗯,”年牧歸端起旁邊的茶,放到嘴邊撥了撥茶葉,“拿一盞過來,要冰。”
“要冰?”老管家詫異道,“王爺往日都不要冰的,可是...?”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太醫...”
年牧歸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老管家趕緊閉嘴,躬身退開,“是。”
百果酥酪很快便上來了,盛在透明的琉璃盞裡,裡頭放了幾塊冰,端過來時還冒着涼氣,看起來很是解暑。
許昭悄悄瞥了一眼,咽了咽口水。
年牧歸端起酥酪,用勺子攪攪,吃了一口。
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愛不愛吃。
吃完一口,他便把酥酪放回了茶盤上。
一轉頭,對上許昭的目光,開口道:“聽管家說,你喜歡吃這個?”
“啊?”許昭下意識并了并腿,點點頭,“是,喜歡吃。”
年牧歸收回目光,從案頭拿起那本書冊,随手翻了翻,“冰涼的,有什麼好吃的。”
這個語氣很平常,簡直就像是在說家常話,要不是他高高地坐在圈椅上,氣勢淩人,許昭甚至都要以為他跟年牧歸是在閑聊天了。
他很謹慎地點點頭,“是...有一點好吃。”
“嗯,”年牧歸看了眼旁邊的酥酪,示意他道,“過來吃。”
“啊?”許昭下意識道,“吃你剩的啊?”
年牧歸臉上的表情瞬間有些陰沉,擡頭盯住他,“你要抗命?”
“不敢!”許昭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年牧歸旁邊,斜着身子伸出胳膊,離老遠把那盞百果酥酪端了過來。
正要坐到剛才下面的凳子上,年牧歸又開口了,“回來,就在這兒吃,坐那。”
年牧歸說的是桌上旁邊的那張圈椅。
許昭遲疑一瞬,戰戰兢兢地坐到了圈椅上。
右邊肩膀被刺傷的地方還在疼,許昭拿起勺子往嘴裡送,不小心扯到了,疼得“嘶”了一下。
年牧歸轉頭看他,“嗯?”
“沒事,”許昭趕緊放下勺子,按了按傷口,“扯到了,有點疼。”
“蠢,”年牧歸收回目光,翻了頁書,“安靜些,不然滾出去。”
“哦。”許昭悄悄吐吐舌頭,把勺子拿到左手上,艱難地吃着酥酪。
雖然是年牧歸吃過的,不過他也就動了一小口,看着還是完整的一碗,上面的百果碎也很多,冰也沒化。
攝政王就是不一樣,用料都比昨天上來的那盞豐富,這揚州廚子真會巴結。
雖然左手用勺子不太方便,不過酥酪還是很好吃的,大熱天來上一盞,什麼暑氣都消了,剛才的恐懼也暫時飄散了。
還真舍不得走了。
許昭從小就心大,好哄,老媽說他少根筋,早晚叫人騙去,到時候還得給人家數錢。
圈椅又高又寬,許昭靠裡坐着,吃得很高興,忍不住哼了聲歌,想起來年牧歸還在旁邊,又趕緊閉上嘴,往旁邊瞥了一眼。
年牧歸正端正坐着,轉頭看着他,嘴角似乎帶着笑意。
靠!
吓人!
許昭趕緊低下頭,認真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酥酪。
這年牧歸是神經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