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中秋夜宴,小皇帝說身體不舒服要靜養,不叫在宮裡辦,而是放在攝政王府,由年牧歸代他宴客。
朝中官宦看到的是後面的深意,中秋夜宴代聖上出席,這位攝政王的權柄似乎更盛了一些。
不過,府裡的老管家倒不覺得這是樁什麼好差事。
宴會要宴請的,都是朝中最顯貴的官宦皇族,各自的夫人、娘子凡是有诰命的,也都要過來赴會。
每個貴人口味不同,飲食禁忌也不同,光是拟定席面上的果子糕點單,老管家就熬了一個通宵。
府裡小厮也都忙壞了,一次伺候這麼些主子,哪是件容易事,還好自己管事是個慷慨的,這月把每人的分例銀子都翻了一番。
這些小厮也很盡心,畢竟在攝政王府當差,那是腦袋栓褲腰帶上撿銀子,一分耕耘十分收獲,也算值當。
隻要不上大主子年牧歸面前當差就行,太吓人。
宴席上,席面上過一輪,客人們用得差不多了,到了傳糕點的時辰。
老管家帶着人來請示,剛到外院門口,就看見許昭帶着翠花,一蹦一跳地出來。
“夫人,”老管家迎上去,攙了攙許昭的胳膊,“您慢點跑,别摔着,這是要去哪兒啊?”
許昭臉上表情很興奮,嘿嘿一笑,“聽說街上有燈會,出去逛逛。”
“是了,這個時辰,燈會才剛開始,”老管家道,“您稍等,老奴給您傳轎子過來。”
許昭連忙拒絕,“不用,我跟翠花想出去走走,轎子太麻煩了。”
“這...”老管家有些為難,勸道,“這怎麼行,您跟翠花少爺單獨出去,這誰能放心,燈會上亂哄哄的,萬一...”
“沒有萬一,”許昭從老管家手掌下逃出來,趁他不注意,抓住翠花的袖子,嗖地跑了出去,“您放心,不會有事的!”
“夫人!”老管家追了幾步,原地站下,歎口氣,吩咐旁邊幾個小厮,“還不快去跟着夫人!”
“是。”幾個小厮跑了出去。
“哎...”老管家歎口氣,帶着其他人往正廳走。
席上,年牧歸正同裕王爺談笑。
老管家不敢貿然進去打擾,在正廳門口叫住了正抱着胳膊往裡看的鳴珂。
“鳴侍衛,”老管家道,“王爺似乎是吃了不少酒,您是不是進去勸勸,還有,時辰差不多了,糕點要不要現在上,席上還要不要酒了?”
鳴珂邊聽老管家說話,邊伸着腦袋往廳裡看,也不知道聽沒聽清,點點頭道:“上吧,酒和糕點都上,咱們王府又...”
話說一半,鳴珂突然一閃身,踩着旁邊的架子,蹭地蹿上房頂,很快就不見了。
老管家半張着嘴巴愣在原地,很久,才拍拍旁邊随行小厮的肩膀,道:“哎,剛才...鳴侍衛是不是飛起來了?”
小厮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呆滞,“不知道啊。”
老管家一轉頭,又猛地拍了拍旁邊小厮的肩膀,“别傻站着了,沒瞧見孟小侯爺離席了麼?還不過去伺候着。”
“是。”小厮急忙跑過去,追上孟小侯爺,“侯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小的帶您...”
老管家甩甩袖子,歎口氣,對着後廚管事吩咐道:“去傳糕點吧,記住,承恩公夫人不食熟杏仁,酥酪裡不要放杏仁碎,邕王不喜食甜,他那份糕點是特制的,還有......”
拽着人囑咐一圈,嗓子都快冒煙了,後廚管事走後,老管家松了口氣,歎道:“還是咱們夫人好伺候,沒有忌口,什麼都吃。”
剛放松一瞬,正廳又出來一個人,老管家猛地擡頭,小跑着迎了過去,躬身道:“王爺,您怎麼出來了。”
“出去走走,”年牧歸整整衣領,道,“這身衣服太紮眼,給我拿一身常服。”
“是。”老管家不敢多問,隻好照做。
年牧歸換好衣服,也不要随行,獨自出去了。
老管家兩手一攤,“這...這席面上還有人嗎?”
剛要進去檢查糕點,一轉身,看見外院月亮門外閃過去個人影。
老管家眯着眼睛,使勁往外面瞧。
“嘶——”他問旁邊的随行小厮,“剛才王爺身後,是不是跟了個人?”
小厮點點頭:“好像是...表少爺吧。”
“那你還不快去把人追回來!”老管家照着小厮腦袋拍了一下。
兩個小厮急忙追出去,把年宜叫了回來。
年宜今日穿了新制的衣服,頭發一看就是認真梳理過,戴了好看的珠翠。
雖然是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少爺,平日也不受年牧歸待見,連面都沒怎麼見過,不過畢竟算是個主子,一應用度都不算差。
這回中秋賞賜,給他的東西不比許昭少,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绛紫色交領衫,便是宮裡賞賜的南诏貢品做的,穿起來倒是很襯他。
老管家有些感歎,這表少爺同夫人穿上差不多的衣服,倒是各有各的好看。
可惜啊,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年宜被帶到老管家面前,扶了扶額頭,有些虛弱。
老管家關切道:“表少爺,這是怎麼了,不舒服?”
“嗯,”年宜小聲道,“方才在院裡吃了幾杯酒,許是有些醉了。”
老管家悄悄聞聞,還真有一股酒氣,急忙道:“您又不聽話,忘了去年七夕,在家宴上醉酒的事了?連酒杯都拿不穩,還撲過去,灑了王爺一身,腦袋差點磕柱子上。”
“知道了,”年宜咬咬嘴唇,“以後會注意。”
“那就好,”老管家又道,“您方才跟着王爺,是要去哪兒?”
年宜笑笑,“聽說燈會熱鬧,想去瞧瞧。”
“哎,”老管家道,“您剛才還說頭暈,再出去吹風可怎麼行,聽話啊,回房間歇着去。”
“還不快把表少爺扶回去,”他又指了指身後一個小厮,“你去後廚,那些醒酒湯來,給表少爺送過去。”
送走年宜,老管家又松了口氣,頗有點筋疲力盡的意思。
這府裡大主子小主子,沒一個叫人省心的。
攝政王府剛來的小主子許珍珠打個噴嚏,蹭了蹭鼻尖。
“咋了,珍珠。”翠花問。
“沒咋,鼻子癢癢。”許昭又揉揉鼻子,從腦袋上摘下串珠子,又薅了根步搖,塞到翠花胸口,“戴太多了,好沉啊,腦袋都疼了。”
翠花把東西往裡塞塞,拍拍胸口,“你跟以前不一樣了,戴這些那是身份,多好看啊,你還嫌沉。”
平時倒不用戴這些,用簪子绾個發髻就行,要不就半垂着頭發,稍微戴串珠簾意思意思,許昭揉揉腦袋,還真有點壓得疼。
扯掉那些叮鈴咣啷的東西,松快多了。
一會兒找到孟小侯爺,挑幾件好看的送給他吧,算是見面禮。
燈會上很熱鬧。
東市大街擺滿了各種小攤,光猜燈謎的地方就有好幾處,前面圍着一堆人,許昭拽着翠花過去,原來是變戲法的,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在現代,還真見不着這種場面。
許昭逛得挺高興,蹦蹦跳跳的,同翠花買了好些小吃。
這幾天王府的精緻東西吃多了,猛地一吃這些路邊小攤,還真是叫人停不下來嘴。
正捧着一紙袋棗泥糕吃着,旁邊變戲法的人群突然傳來一聲爆響,好像是大炮仗的聲音。
頓時,眼前煙霧四起,人群中傳來幾聲驚叫。
許昭看見剛才變戲法的那幾個漢子從人群中鑽出來,互相使了個眼色,朝着旁邊的燈謎攤跑了過去。
那邊又是一陣騷亂。
許昭趕緊收起紙袋,攥緊了翠花的袖子。
這時,遠處有人大喊:“抓刺客!護駕!”
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沖過來,看樣子很是着急,在人群中尋找了一眼,迅速往前面跑過去。
身後喊“抓刺客”的那些人緊接着跟上,都是平常的打扮,許昭想,這些大概是喬裝打扮的侍衛,暗中保護他們的主子。
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