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是喜歡吃肉的……如今餓極了沒想到連一個普通的馍馍長公主都要拿去,命運待她,苦矣!王阿花隻敢在心中哀嚎,面上還是恭恭敬敬道:“殿下,那馍馍屬下咬過一口了已經,殿下要是想吃,不如吃屬下這個幹淨的馍馍。”
裴安懿将另一個接了過去,小口小口的吃着。王阿花則是餓極了,也顧不得手中這馍馍被長公主咬過了兩口,三兩口便将這馍馍吃了個幹淨。
裴安懿見她将自己吃過的吃食如此幹脆地吃進肚,雙眸閃了閃,藏進一衣袖裡的手指蜷着衣角。
她扭頭望向了王阿花的案幾,案幾上放的東西很簡單,幾張散落四處的宣紙,一方硯台,一塊墨條,還有一支毛筆。
宣紙上有着點點墨迹,是王阿花練的字。
裴安懿走上前去,盤腿端坐于案前,拿起一張宣紙看了看。
王阿花臉上一燒,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念書的天賦,也無半點文采,似乎天生就和這毛筆合不來。寫字的時候那筆毛總不聽使喚,不是分叉便是墨太多了。
與其說她寫的是字,不如說她是在鬼畫符。
雖然王阿花自認為自己絕不是薄臉皮之流,但将自己這鬼畫符拿出來見人,她臉上還是有點挂不住的。
裴安懿望着手中宣紙上隻能勉強辨認的字迹,嘴角極輕地揚了揚,那笑意轉瞬即逝,半息之間裴安懿便又換上了如往常一般的淡漠神色,但那抹笑意還是被王阿花眼尖地看到了。
王阿花覺着長公主真是個體貼的人,想來是怕傷到自己的自尊心,對着這麼一串鬼畫符還能忍住笑意,給自己一個體面。
“過來。”
王阿花向前走了兩步。
“再過來點。”
王阿花又上前走了兩步。
“坐到孤旁邊來,磨墨。”
“喏。”
王阿花盤腿坐到了離長公主約莫有兩寸的地方,在硯台上倒了兩勺清水,将墨條緩緩于硯台上打圈。
她習過武,手穩,墨磨起來受力均勻,出的墨也十分有光澤。裴安懿見狀輕輕點了點頭,“墨研得不錯。”
王阿花離長公主不過兩寸,長公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質清香,王阿花覺着十分好聞。
也正因為離得近,王阿花發覺長公主的眼下有着淡淡的烏青,看起來最近似乎是沒怎麼睡好。
夕陽靜靜灑落進來,屋内昏黃,裴安懿靜靜看着面前的女子,餘晖落在其發頂,給烏墨般的發絲鍍了層金黃的光暈。離她如此近,她今日穿着粉群白襖,鼻尖凍得有些泛紅,手中捏着墨條,低頭研墨,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節……裴安懿喉嚨緊了緊,有些發癢。
她十六歲的模樣,與她初見她之時大不相同。
趁着研墨的空隙,王阿花聽見身旁的人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才想起來自己不怕凍,屋裡沒生炭火,聞聲關切道:“殿下,要不要我生個爐子?”
或許是還不習慣做她的貼身侍衛,王阿花一會兒自稱“屬下”一會兒自稱“我”的,裴安懿沒計較這個,擺了擺手,道:“如今的朝政全都把握在世家大族的手裡。”
王阿花驚詫于談話内容十萬八千裡的跳躍,方才這位長公主還在看自己的那幾個“鬼畫符”,怎麼忽地就同自己說起朝政來了。
“世家子弟良莠不齊,總叫他們做事并不好。”
“嗯……嗯。”王阿花點點頭,這個道理她懂。
“大周冗官的毛病其根便在這裡,許多世家的子弟屍位素餐。”
“殿下,什麼叫做屍位素餐?”
“就是拿着朝廷給的錢,但卻不做事情。”
王阿花這回聽懂了,就是大周養了很多光吃不做事的蛀蟲。
“孤想還這世道一個清明。孤覺得,孤心中的盛世隻有孤自己才能實現。”
王阿花磨墨的手一頓,面露驚詫之色,聽懂了長公主話裡的奪權之意,這句話說得并不算隐晦。
裴安懿在心中想了想,接着道,“我從前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孤走了另一條路,孤想借力打力,但失敗了。”
裴安懿不顧王阿花眼裡的驚詫之色,接着道:“孤醒來了,決定換一條路走。”
“孤要走的路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若是走成了,孤保你此生無虞無憂,許你千金,給你布匹土地,天底下的奇珍異寶你要多少便有多少,你”裴安懿的聲音顫了顫,問道:
“你可願意陪着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