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懿摸了摸手中的紙張,紙張确是禦前專用,字迹也确實是新帝的字迹。
昭明樓就在五瑤池旁邊,新帝想要掩人耳目同她商量些事情也很合理。
翠微去換衣物了還未回來,裴安懿思忖片刻,覺得這樣的事情也不便帶上翠微,于是對身旁隻說自己想要出恭,帶着王阿花便出來了。
宴會絲竹之聲漸消,塞給她紙條的女使已經等在了路上。
裴安懿略微打量着,這人面生,警覺心起。
“孤之前,怎麼沒見過你?”
“殿下身邊的人好眼力,”面前的女使垂着頭,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慌亂,“婢子的确不是普通的女使,婢子是陛下身邊的暗衛。”
裴安懿見這女使手上,果有薄薄的一層繭子。
“殿下要是不放心,可以帶人守在殿外。隻是……”女使将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殿下知道的,陛下想要與殿下商量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故而内殿陛下想單獨見殿下。”
聞言裴安懿的心已信了七八分,她與新帝的謀劃知道的人甚少,眼前這女使此番話一出,她的身份便假不了,再者左右不過是昭明樓,昭明樓不大,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她一叫便會有人應。
且說王阿花,王阿花本在宴會上看這些莺莺燕燕跳舞看得正高興,就這麼不明所以地被長公主叫了出來。如今才略略看懂眼前的情況。
隻不過一路上,她的右眼皮跳得厲害。
農村有句老話,“左眼跳财右眼跳災”,王阿花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警覺感。
引路的女使将她們帶到一幢不大高的樓閣前,躬身道了句:“請。”
面前的樓閣紅磚綠瓦,雕龍琢鳳,軒窗相映,耀人耳目,周圍還有小溪流水淙淙,依山傍水、玲珑别緻,但莫名給王阿花一種氣勢壓人的感覺。
就在她家殿下欲擡腳踏進去之時,王阿花伸手輕輕拽住了她家殿下的袖子。
望着這雙薄繭遍布輕扯着她衣袖的手,裴安懿眸色一閃,對着引路的女使冷聲言道:“孤等會兒再過去。”
那女使心領神會,道了聲喏便十分自覺地走開了。
“殿下,”王阿花看了看四周,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幾步。
裴安懿望着面前的人緩緩朝自己湊近,心尖一顫。
“殿下,”見裴安懿有些出神,王阿花又喚了一聲。
“何事?”
王阿花确定了四下無人,極快地将一把小巧的通體渾黑的匕首塞進了裴安懿的衣袍之中。
“你——”裴安懿雙眸中有着一閃而過的震驚。
皇家的宴請有着十分嚴格的檢查,身上一概不能帶兵器,就連鋒利一些的簪子都不能戴,女眷們的頭上要麼是玉簪要麼是木簪。若是帶了兵器便會以謀逆論處。
若是她身上的這把匕首被搜了出來,那便是百口莫辯,連她都保不下她,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後果!
“你——”裴安懿四下掃了掃,沒看到有什麼人路過,壓低了聲音,“你這是如何弄進來的?”
作為一個殺手,王阿花自有一百種将兵器藏在身上不被人發現的法子。但眼下顯然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
王阿花含糊道:“殿下戴着防身罷。”
“孤用不上。”裴安懿頓了頓,道,“再者,你不是還在外面守着孤嗎?”
“殿下,”王阿花想了想,“自古殺招隻在一瞬,我雖在外面守着殿下,但到底有趕不及的時候。”
“帶上吧,就當求個心安。”
“再者,殿下放心,沒有人會來搜殿下的身,殿下身上就是出現了這把匕首,大家也會說是有人栽贓殿下”
王阿花不懂朝堂,但活了兩輩子,她懂人心,再不長眼的人都不會來搜堂堂長公主的身。
昭明樓一共兩層,裡側自己稍微弄出點聲響,便會叫人聽到,裴安懿覺得面前的人實在是多慮了。
但畢竟是關心她,裴安懿心中升起一股暖流,領了這番好意,道了句:“孤知道了。”
王阿花抱胸守在昭明樓的入口,閉眼凝神,看似是入了定,實則是在凝神聽着樓裡的動靜。
樓中并無異樣的響動。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樓中還是無半點異樣的響動。
王阿花皺了皺眉頭。
不對勁。
人走路重些的腳步聲,喝水的動作大些時瓷器相互碰撞的聲音,還有她家殿下走動時身上環佩相撞的玉石之聲……這些她都沒有聽見。
而以她的耳力,不該聽不見這些。
如此安靜,王阿花懷疑此刻昭明樓裡面并沒有人,但她用輕功繞了昭明樓一圈,卻又發現小小昭明樓,并無别的出口。
心下哪怕已經升起十二分的狐疑,而王阿花欲要推門而進的手在門口一滞。
她其實沒那麼自信的。
她沒那麼自信,沒自信單憑自己的耳力便判斷情況不對。
要是自己判斷錯了呢,要是此時此刻自己進去撞破些機密之事呢……
想到這裡,王阿花伸出去的手放了下去,這輩子她還沒活夠,不想年紀輕輕的便被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