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挑釁之語,激得南明子民人人憤慨。
可先帝在位時的奪嫡之戰,能打的人都被弄死了。在謝伯玉剛坐上皇位沒幾個月,蟄伏已久的北方蠻夷等到了機會,他們糾集幾個部落的酋長,時不時地過關試探。
最開始是搶些糧草布匹,後來是婦女兒童,到最後直接擄走南明健壯男子做壯丁,偏他們還隻在深夜活動,往往城中百姓前夜還在家中酣睡,第二天就進草原部落為奴了,讓人抓不住話柄。
季殊羽此去,就是因為山海關外,瓦剌三部頻繁侵襲,當地朔州知縣王然不堪其擾,數次悲泣上書請求朝廷支援。内閣多方廷議之下派出撫海衛指揮使趙明達禦敵,沒想到這功勞卻落在了季殊羽身上。
那黃門聖旨宣讀完了卻也沒走,腆着笑臉上前幾步跟季遠山寒暄:“大公子真是少年英才,智勇雙全,皇上在宮裡就一直誇将軍您生了個好兒子,真是虎父無犬子。”
“哪裡哪裡,公公贊譽了,犬子還需多加曆練,這次隻是僥幸得勝。”季遠山拱手謙虛道。說完向後瞥了眼,看到了夫人不贊同的目光,連忙捋着胡子又加了句:“不過這次确實打得不錯,沒辱沒了我國公府的臉面。”
黃門笑而不語,都說這國公爺懼内,如今一看,果真不是虛言。
吳夫人看到這哪還有不明白的,立馬使了個眼色。旁邊侍女就遞了個錢袋子過去。
安國公夫人吳氏,名澤蘭,國子監祭酒吳文君之女。秀外慧中,溫文爾雅。借着祖輩的交情,與安國公從小指腹為婚。成婚後吳氏便随丈夫遠赴邊關,直到季遠山左腿受傷無法再行軍打仗才歸京。
“哎呦喂,夫人您這可真是太客氣了,咱家就跑一趟的功夫,哪用得着您這個。”黃門這才真正有了笑意擺了擺手道。說完那手也沒收回去,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錢袋子,掂了掂就攏到袖子裡去了。
“那行,正好季二公子也回來了。”黃門瞥了一眼季殊合,似是才發現他。
“咱家就不打擾将軍您一家團聚了,宮裡事忙,可少不了咱家呢。”說完就帶着其他侍者一起走了。
那黃門剛走,季殊合就回世安堂坐着了,偏坐着也不安生,大冬天手裡還盤着把竹扇,有一搭的沒一搭的敲着桌沿。季正明進來看到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氣。
扇子聲音直敲得他心頭火起。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扯過竹扇。
“混賬東西,昨夜不歸家,可又是去哪裡厮混了?”
說起來安國公一生戎馬,叱咤沙場。最驕傲的就是生了長子季殊羽。外人以為他季遠山左腿沒了就無法打仗,國公府也會從此沒落。畢竟一個将軍最高的榮譽就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如今他腿沒了,那跟被困在後院繡娘有何區别。
可沒想到,季家又出了一個季殊羽,少年英才,子承父業,才二十一歲就坐到了撫海衛副指揮使的位置,愣是把季家從沒落的邊緣拉了回來,将來的前途隻怕也是不可限量。
可有得必有失,随着次子的降生,那些驕傲就散了形。無他,隻因那季家兩子完全是兩個相反的類型。若說季大公子是“勇冠三軍,智勇雙全”。那季二公子就是“花花公子,遊手好閑”。
若隻是一個纨绔子弟便也罷了,偏又遺傳了國公夫人的姣好容顔,儀表堂堂,眉目如畫。是以收獲了秦樓楚館紅粉佳人無數,“玉壺公子”的稱号名動上京。
此時他斜靠在交椅上,對季遠山的問題也沒有回答,一雙微翹的丹鳳眼半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母親昨夜可做過什麼奇怪的夢?”季殊合倏忽睜眼望向吳夫人。
吳夫人一愣,似是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向她了,卻還是笑道:“昨夜睡得甚好,一夜無夢。”
“那父親呢?可有做些什麼奇怪的夢?”
“我看你現在就在做夢!一夜未歸,不解釋緣由,卻還在這裡說胡話。你大哥在你這個年紀早已經在軍營裡曆練了,偏你還在上京鬼混。”季遠山罵道。
“那看來也沒有做夢,是我多心了。夢境而已當不得真。”季殊合起身展了展衣袖:“行了,無事我就回屋休息去了,昨夜讀了一夜書,現下眼睛疼得厲害。”說完也不待衆人回答,頭也不回徑直轉身離開。
季遠山氣的心頭又是一跳,站起來要追:“你看他那樣子,還讀了一夜書,身上都讓胭脂味腌透了,哪裡是去讀書了,分明又是去鬼混了!”
吳夫人忙扯住他袖子:“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副性子,随他去吧,說起來也怪咱們,要不是小時候...”
“唉,這叫什麼事啊。”季遠山歎息。
吳夫人張了張嘴,一時望着兒子的背影也不知怎麼開口。
季遠山的說教,已經走遠的季殊合自是聽不到了,一番盤問下來,家人也并無異常。看來隻剩那朵木樨花了。
他腦中突然浮現一張面容,會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