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她吃了夜蝶熾粉?”
子玉滿目蒼涼地直視着落九塵,質問道。
她眼看着落九塵發了瘋似地找人就預感不對勁。
扒開他的内衫看到胸口傷疤才終于确認,哪怕數年相伴,他也從未将她放在心上過。
夜蝶熾粉,是妖域王族夜蝶一族用于締結伴侶的瘾毒。
締結那一生之中僅有的一個伴侶。
待吃下熾粉締結之後,落九塵随時可以感應那人身在何方,因熾粉中瘾毒的牽引,那人不可距離他太遠,熾粉的瘾毒隻有施毒之人的愛欲可解。
而施毒之人則需要将魂魄彙于心脈,汲取出夜蝶原身體内分别藏于五髒六腑的一滴母毒血。
兇險且傷及魂魄,故而夜蝶一族哪怕天生攜帶此毒,也很少有人會去對伴侶使用。
真是一種極緻浪漫又殘忍如斯的毒。
子玉輕聲嗤笑,笑得喉嚨發苦,潋滟雙眸中的淚再噙不住,劃過霜白臉頰。
她咬着牙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你就那麼喜歡她?”
“我隻是……想讓她留在妖域陪我……”落九塵看着虛空處,雙目失神,喃喃自語道。
“……她知道飯菜裡面有毒,卻也還是吃了。”
“可她為何還是要走?”
他怎麼也想不透這是為什麼。
雲舒當然知道那飯菜有毒。
她想死想了很多年了。
隻是死不了。
在這千年之間,地獄之息的契約讓她每每負傷瀕死之際,又重新活過來。
冥府之人最常笑言,他們這命簡直比貓的九條命還多。
而對于雲舒來說,她與地獄之息的契約如今隻差十年到期。
魂飛魄散的日子根本不差這一天,抑或是十年。
所以,當她看到有毒的飯菜,隻覺在那麼香的飯菜裡面下毒也是可惜,她毫不猶豫就下筷開吃了。
卻是沒想過落九塵下的是這樣一種毒入魂魄的妖毒。
她吃的是他割取魂魄所飼養的瘾。
“呃,嘔……”
早上剛吃過一餐,便又開始神識混沌地吐血。
吃得有點飽,雲舒原本想要下樓走一走,竟不料剛走到院中就止不住渾身泛起惡心。
“雲舒?你怎吐出這麼多黑血?”
聲音潤朗,雲舒擡頭看見了一個滿頭紅發肆意乖張的紅衣小少年。
她脫力地眨眨眼,看向那頭紅發……看着好像很好摸的樣子。
紅衣少年伸出手扶過雲舒,想将她扶到院中的搖椅上坐下,哪知剛走兩步,雲舒又開始嘔吐。
黑到發紅的鮮血淋漓在院中一片翠色草木之間。
紅衣少年顯然有些慌張,他還從未見過雲舒這幅樣子:“我、我去喊青時過來!你在這等我,等我哦!”
紅衣少年噔噔噔幾步上樓,“砰”地一把推開三樓議事房房門:“青時,雲舒在下面吐得不省人事……”
話未說完,那道藍色身影乍然消失在房中,徒留對面坐着的幾個顧客面面相觑。
立在一邊的周掌櫃咳了兩聲,笑道:“老闆娘最近身體多有不适,需得老闆操心照顧。咱們要不先到廳内看看貨品實物,來,幾位這邊請……”
第六遍,雲舒在心裡默數,今日已吐了六遍。
青時拍拍她的背,遞上幹淨整潔的白色帕子。
“……多謝。”
雲舒吐得渾身酸軟,脫力癱坐在院中椅子上。
青時将一顆黃色丹丸遞給她:“吃了會感覺好些。”
她接過丹藥,望着青時問道:“這瘾毒是不是無解?”
他站在那,逆着晨曦之光,似乎是極淺地笑了聲:“不會的。”
青時走到她身邊拉過一張竹椅坐下,棕灰色的瞳中倒映着她:“這世間還沒有我鋪子解不了的毒,你可莫要砸我招牌。”
“昨日你昏迷之時已經服下一粒上靈丹,若不是這上靈丹的阻隔效用,你離不開妖域,也離不開落九塵。”
雲舒不知為何,總感覺從他語氣中聽出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來。
他接着說:“吐出黑血是為了給你洗魄,瘾毒礙于你三魂之中的地魂與地獄之息相連,就先去侵蝕了七魄。”
原來如此。
“那我還要吐多久的黑血?”
并非雲舒嬌弱,這實在是有夠難受的,神識混沌,魂魄緊縮成一團,她這千年間被鬼怪妖魔砍了無數刀也從沒有這樣難受過。
青時不想騙她,目前隻能這樣阻隔,并不是真正的解毒。
雲舒看他不說話,隐隐猜到一些,皺起了眉頭:“不是吧……每天?”
青時覺得她的表情很好玩,勾起唇角笑了:“或者說……你乖乖待在施毒者的身邊,就什麼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