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次備賽期間那幾次沖突和風波,如今的他對聞人律已經沒了忌憚之心,這會兒就算把人惹生氣了他也沒當回事。纏好綁帶戴上手套,洛城慢悠悠地走回來,還有閑情逸緻打量人家的手勢和抱架:“你前手太高了,放低點,不然容易暴露肋部……”
說着,視線又忍不住順着手臂溜到了他的鎖骨區域。洛城不禁感歎地想,連小晴也不見得有這麼白……下一秒,烏黑的拳擊手套忽然在眼前放大,狠狠打中了他的眼眶!
洛城猝不及防地“嗷”一聲,向後坐倒在地,訓練室門口也響起了整齊劃一的驚呼聲:“卧槽!”
怎麼有兩個聲音?
聞人律擰着眉回頭一望,隻見門邊探出許多顆腦袋,大概率是來看洛城“胖揍”大老闆的,卻沒想到反被老闆将了一軍……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隻剩下某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大聰明還坐在地上捂着臉嗷嗷哭:“犯規!犯規!我沒準備好呢你就出拳了,你這是違例!”
“都對峙七八秒了,你還要怎麼準備?”聞人律快要被他氣笑了,“你不想好好打就直說,我可以去練别的項目!”
這時,洛城終于松開手掌,左眼艱難地眨幾下,朝他擡起頭:“……是不是青了?”
聞人律沒好氣地瞥兩眼,這厮的顴骨和眉骨周圍是有點兒紅:“一點點而已。”
“嗷——”洛城立即上綱上線地大叫起來,脫了拳套委屈巴拉地往外走:“我不陪你練了,你自己玩吧!太過分了,居然偷襲……還不穿衣服!光一打下來刺得我眼睛疼……”
跟這個有什麼關系?被氣得說不出話,聞人律站在原地沉沉喘息,總感覺胃又開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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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模作樣地哀叫着沖出VIP訓練室,洛城立即閉上嘴,丢臉地揉了揉眼睛。
他是真沒料到自己會被大老闆揍一拳。在他的預想之中,職業打業餘那是手拿把掐的事,聞人律隻有吃悶虧的份兒。然而……眼前又浮現出他那具修長結實的白皙身體,以及鎖骨處項鍊一般的曬傷,洛城“啧”一聲,不禁懊惱:怎麼就看得入了迷呢?
走到大訓練館裡,剛才偷看的那群人立即圍上來,欽佩地道:“城哥,想不到你才是最會拍馬屁的那一個!我們都以為你要公報私仇呢,結果你愣是給律總讓了一拳!媽呀,這要是在宮鬥劇裡,那不得一路過關斬将,傲視後宮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洛城咬牙切齒地把他們一個個踹開:“我就是走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才不是拍馬屁!……我确實是想趁機揍他的!”
“是嗎?”大家嘎嘎怪笑着,前仰後合地歪作一堆。其中有一人往他腰上瞥了一眼,笑着道:“城哥,你就是最近太放松了、過得太舒服了,反應速度大大下降!你看你,臉圓了,腰粗了,再這樣下去呀,恐怕連看門大爺都能跟你過兩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在洛城耳裡就像炸雷一樣,把他吓得趕忙低頭檢查自己的腰腹:“粗了嗎?應該沒有吧?”
他掀起T恤下擺,其他人紛紛低頭細看——原本勁瘦結實的腰似乎寬了些、柔軟了些,線條變得柔和而飽滿,但還算得上緊緻有型。周青雲認真地圍着他打量一圈,最後得出結論:“是粗了那麼一點點……好像比以前休賽期還要滋潤一些?”
聞言,洛城頓時唰白了臉,僵硬地扯扯唇,道:“哈哈,看來最近我太不忌口了,以後還是要克制一點兒……”說着,他腳下不動聲色地往人群外移動,随即倉促地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拜拜”,扭頭落荒而逃。
火急火燎地回到“新家”,甯祁今日休假,正坐在餐桌旁擇豆角,忽然見洛城奪門而入,繃着臉直奔體重秤。他忍不住好奇地扭頭望去,隻見液晶屏上顯示着三個數字:197斤,便問:“你怎麼了?”
洛城沒搭理他,兀自皺着臉不解地自言自語:“也沒重啊……還比以前輕了一些,怎麼他們說我胖了呢?”
原來是在頭疼這個。甯祁見怪不怪地坐回去,繼續擇豆角:“激素的原因吧。你的睾酮下降了,孕激素上升,這些變化會影響肌肉和體脂率,從而改變你的體型。”
“……靠!”崩潰地咒罵一聲,洛城心如死灰地走到客廳往沙發上一躺,長長一條人橫在三人沙發上面,腳丫子還挂在外頭:“那我豈不是不能去訓練館了!”
“為什麼不能?”甯祁推一下眼鏡,一雙桃花眼在鏡片後面睨着他:“你現在才17周,而且還是胎盤後壁,顯懷更晚。九月之内你還可以去幾次,到了十月估計就不行了。”
“這樣啊。”翹一下腳表示知道了,洛城悶悶地又趴了一會兒,随即爬起來坐到他對面,恹恹地望着桌上那些豇豆:“今天吃豆子哦?”
他臊眉耷眼的模樣像個郁悶的問題少年,混合着一分稚氣和九分人憎狗嫌的匪氣,看得甯祁忍不住搖搖頭:“豆角和排骨,還有黃焖雞。”
話音剛落,洛城的肚子裡便傳來“咕噜”一聲哀叫,顯然是急不可耐了:“我快餓瘋了……你今天讓我多吃點兒行不?不能吃肉,那米飯也行啊!”
“不行,不能多吃——”堅定地拒絕他,甯祁在控制飲食這一點上特别鐵面無私:“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想要無撕裂順産,就得好好控制體重。”
“順産順産,現在她才橙子大呢!我要餓到猴年馬月啊!”崩潰地匍到桌邊,洛城雙手環着肚子,這兒揉揉、那兒捏捏:“你還說十六周後會有胎動……騙人的!我摸了一個星期,她根本沒動過!你個庸醫,我不信你了,我要吃飯!”
又來了又來了——達不到目的就開始胡攪蠻纏,甯祁歎口氣望向他,正想耐心勸說,卻意外發現他左眼上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洛城立即擰起眉,直起身向後退了一尺:“你幹嘛?”
甯祁悻悻一笑,将手收回來:“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好像被打了。”
……這事兒啊。不自在地撇開臉,洛城甕聲甕氣道:“今天去鍛煉,正好碰上我們老闆找人練習拳擊,我就去了。他是個業餘愛好者,水平一般,我以為很好應付,沒想到這人居然出陰招!在我沒準備好的時候就打過來一拳,喏,正好打到我眼眶上!”
他忿忿不平的,甯祁忍着笑意安慰道:“原來是被你們老闆打的啊,那還算值當。”
“這叫什麼值當?!”洛城不明白他的腦回路。甯祁便耐心解釋:“如果是别的選手打的,那這一拳就白挨了,沒有任何收益不說,還得痛兩天;但這一拳是你舍命陪老闆挨的,他肯定記你的情,以後就會給你更多資源啊。”
“哈,我需要他這樣對我偏心嗎?”洛城鄙夷地大笑一聲,“老子是他旗下最有名的選手,他的資源當然第一個給我,這還用讨價還價麼?”
甯祁卻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向他:“那是以前。現在伍沛霖的關注度直線上升,八個月後你再回去,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
想起十天前那場精彩的比賽,洛城忽然語塞,一時間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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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班,甯祁走進電梯,卻意外碰見了性别科的張主任。這位年近四十的Beta慣愛眯着眼睛笑,短疏的眉毛微微向上吊着,薄唇拉扯得非常寬,總給人一種算計着什麼的感覺。這一次也是如此,他見了甯祁便笑眯眯地問:“甯主任,怎麼樣,你那位難搞的AO雙性病患,現在答應順産了罷?”
甯祁短促地笑笑,站到他身旁,避免與他對視:“暫時是答應了。不過他不配合飲食,最後能不能順産也不确定。如果剖腹産的話,他肯定要求把子宮一起割掉的。”
“是嗎。”那雙細長的眼忽然睜開了些,露出一絲精光:“甯主任,你要加油呀。畢竟他的子宮關乎我們的研究,如果他執意要割掉,那可是我們醫院的巨大損失……你跟我以後能不能順利升上主任的位置,恐怕也要取決于他呢。”
這一次甯祁沒有答話,隻敷衍地對他扯了扯唇。然而這位張主任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對方用一種洞察而奚落的視線将他上下打量幾遍,半晌又笑起來,腳下移動一步,湊近了些:
“甯主任,其實以你的技術,剖腹産的豎切傷口完全可以做到愈後無痕。而且你們産科研究的是孕産,生産之後,子宮留不留也沒什麼所謂,那你為什麼會配合我們去哄騙患者呢?”
聞言,甯祁平靜地扭過頭,朝他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院長都出面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張主任,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去上班了,再見。”
此時電梯門打開,他像一棵松樹般走出去,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問心無愧。張主任細長的眼睛緩緩睜開,對着他的背影冷笑一聲,:“當别人看不出來呢……小白臉,一天到晚隻會鑽營這些,當心被鷹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