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年打了個酒嗝:“嗐,月大人也是官場中人,應當知曉,這刑部在地方查案,哪有全都準确無誤的啊......”
孟泰眉頭一皺,及時打斷:“蘇兄,你喝多了。”
阿命聽懂了幾人的意思,摩挲着指腹:“那幾位認為,本案重點應放在礦監司衆官員?”
範骈玉眼神微動:“那是自然,他們涉嫌貪污受賄,可是闆上釘釘的鐵證。”
孟泰:“礦監司衆官員罪無可赦,此前刑部衆官員來取證時,的确證實過這一點。”
阿命:“既是如此,下官明了了。”
衆人相視一笑,氣氛再次和緩。
晚宴過後,阿命執意回驿站,孟泰挽留不及。
範骈玉盯着阿命離去的背影,不禁扇動手中的錦扇,口幹舌燥道:“哎呀,雖是個小捏滴*,沒想到這麼殺火*,連我的肚皮都見底了哇,她那小身闆晃都不帶晃的。”
蘇思年剛出去吐了一通,現在人清醒過來,想到方才酒席上的一番試探,心下依舊不安:“她聽懂咱們的暗示了嗎?”
孟泰方才面上的和善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狠,他轉着手裡的核桃,眯起眸子:“派人繼續盯着她,别看是個女子,已經殺掉咱們四個探子了。”
範骈玉聞言一驚:“她倒是不留情面。”
孟泰老神在在地睨着他:“京城那邊剛來消息,這月阿命是北元公主,一身武藝,原先替北元征戰羅斯,是赫赫有名的閻王爺,光屠城就屠了十八座。”
蘇思年倒吸一口冷氣。
“咱們九江省向來山高皇帝遠,如今聖上關注這樁行賄案,派月阿命行走此案,這背後隻怕沒那麼簡單,”孟泰将核桃揣在袖口,背着手要回府。
孟泰雖多年外放,但對京城的風聲一直有所耳聞。
蘇思年和範骈玉連忙跟上他問:“大人,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孟泰步伐不停,聞言冷哼一聲:“能怎麼辦?這個月阿命,要真是覺得她能和整個九江的官員作鬥争,就且讓她看一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官場!”
九江官場向來魚龍混雜,但隻要涉及“錢”一字,這幫官員都是不願意讓一個外人來指指點點。
衆人轉身進府的瞬間,不遠處的牆頭上悄無聲息跳下三個人影。
阿命:“看來他們和慶願沒有直接聯系,這個範骈玉,若是不出我所料,應是京城範家的分支。”
伊奇心從懷中拿出昨日京城剛送來的情報,說道:“如将軍所料,這範享貴和範骈玉雖然差了輩分,但的确是實打實的親戚。”
“慶願之所以派範享貴來九江,估計是查到範享貴和範骈玉的聯系,畢竟範骈玉乃九江當地高官,且此人貪财好色,若想從當地的銅礦拿好處,最好的突破口就是他。”
阿命眸子深了深,“一旦範骈玉被突破,那孟泰和蘇思年身為按察使高官,收的賄賂隻會比範骈玉多,怪不得他們三個要保範享貴。”
行賄案中牽扯的不僅是行賄,還有侵吞銅礦和私鑄錢币的大案,這其中每一項都和大量的金錢交易環環相扣。
而這種金錢交易,很明顯,是為了上貢給當地的官方保護傘。
如今,這個官方保護傘是誰已經毋庸置疑。
孟泰保下範享貴不僅僅是害怕範享貴會供出他,更是為了範享貴給的那些賄.賂。
如此看來,若想順利鏟除慶願在九江的爪牙,孟泰必死無疑。
伊奇沉聲道:“看來礦監司官員的證詞有問題。”
阿命心中萬千思慮閃過,對二人吩咐道:“你們這兩天密切監視李嘯林的行動,我要看看他用孟泰的印信做了什麼。”
“是!”
夜風拂動,三人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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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命晌午時前往司獄司,指明要見礦監司衆官員。
李有才低聲提醒:“今日按察使帶人來審訊過他們。”
阿命眸子一眯:“可是按察使孟泰?”
李有才點頭:“正是。”
孟泰這時候來做什麼?
她眸子轉了轉,思略半晌繼續問:“孟泰待了多長時間?”
李有才不太清楚這個,壓低聲音:“今日上午按察使大人來時身邊有幾個錦衣衛,當時值班的除了小人還有兩個同事,那錦衣衛直接命令我們回避具體如何,小人也不清楚。”
“還帶了錦衣衛?”
阿命詫異地挑眉。
李有才點點頭。
錦衣衛一旦出動,就證明當時的審訊環境極其嚴密,看來孟泰等人定是同文太原幾人說了什麼。
阿命賞了他一袋銀子:“你家中又添新丁,繼續住白鶴胡同的房屋太過促狹,去另置别院吧。”
錢袋裡叮當作響,李有才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大人,這......這奴才無功不受祿——”
誰料女人将那錢袋直接塞到他懷裡:“日後有用的上你的地方,這些全當報酬。”
“你如今雖隻是一小吏,但本官看過你前些年科考的文牍,雖見地不足,但通曉刑律,日後稍加磨煉,未必不能高升。”
“這兩三年你若沉下心刻苦研學,來日秋闱必有你一席之地,介時你我京城再見。”
小吏聞言欣喜若狂:“大人真不是唬我的?”
阿命隻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他帶路。
礦監司官員與範享貴關押兩處看守,牢獄内很安靜,火光無聲地晃動,最深處的幾個牢房内傳來輕微的鎖鍊聲。
此次行賄案中,幾名礦監司官員都收受了驚人的财資,以此巨資打點上下,從而蒙蔽朝廷耳目。
但礦監司官員權力有限,隻憑他們幾個,不可能完成如此宏大的貪污款項。
看來是替孟泰等人背鍋了。
“啧,真可憐。”
幾名礦監司官員聞聲倏地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