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晗覺得它令自己心煩。
自己明明能幹掉那個東西,它卻近乎執拗地要沖出來。
不僅笨,而且蠢。
剛才那朵花看上去都要比它聰明不少。
溫晗提着這個東西,又瞧了眼不遠處燃燒正旺的火焰,心思并不難猜。
正當他猶豫時,這東西竟然單手捧住他的臉,“吧唧”一下,又親了一口。
被親懵了的溫晗呆愣一瞬,擡手就要将它丢出去。
但他卻忽然瞥見了這東西被燒焦的一隻手,注視着它努力地探過身子,試圖捂住自己臉側的傷痕。
柔軟觸感傳來的瞬間,溫晗下意識地抿着唇,别過臉。
這個蠢東西的手都沒了,卻還在擔心自己臉上無足輕重的劃痕。
溫晗單手揉着它,看着它渾身逐漸透出粉來,暈得站不住腳,卻還隻是輕輕推開自己作亂的手。
半晌,它似乎有些無奈,放棄了抵抗,幾不可見地歪了歪腦袋。
溫晗輕哼一聲,最終還是松了手,看了眼天色。
月亮落下了。
自己該出發了。
濃重的霧色盡數散去,他看見天邊逐漸擦出暖色。
溫晗将額前的碎發拂開,憑着感覺壓下頭頂翹起來的發絲,再次将這個玩偶揣進了背包。
他決定讓它多活一段時間。
褲腳上的草葉簌簌掉落,溫晗脫下自己破碎的外套,目光又飄向昨日怪物出現的地方。
原本鑲嵌着“種子”與“囊”的迷宮牆壁已然恢複如昨,新長出來枝條重新補齊了牆壁,連同地上的花草也看不出任何異端。
唯一留有痕迹的,也就隻剩下了那具不成樣子的屍體。
再往後,來時的道路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交疊的草木堵住了所有岔路,唯獨留下了一道張揚突兀的拱門。
見狀,溫晗想起了賀言曾經的猜測——
這座迷宮是活的。
它如植物般在夜裡生長變換,試圖将所有的人牢牢困在迷宮之中。
可溫晗對此并無過多感受,他隻是安靜地從旁繞過,停留在拱門前。
很奇怪的感覺。
這個拱門分明就在眼前,自己卻怎麼也看不清其後的光景。
空間的割裂感太過嚴重,如同被打碎後再次重組。錯亂的事物因此相聚,血肉連着瓷片,木頭上長出玻璃,毫無邏輯、無法預測。
溫晗搖了搖頭,在決定跨入拱門前,迅速瞄了一眼公頻。
[為什麼路不一樣了?]
[因為這個破迷宮每晚零點一到就刷新。]
[是的,我也是!上次我親眼看見出口從眼前刷走!]
溫晗:“刷新?”
再往上滑過消息,他又看見了一條很是惹人注意的發言——
他說:[我們的師弟失蹤了,有誰進入過一座巨大的植物溶洞嗎?]
溫晗眼神一亮。
還活着!
他的目光從這條消息上挪開,轉向一旁。
那是一串不知何時刷新的數據。
【亞洲服務器.】
【正式玩家溫晗積分:10.】
積分?
什麼時候出現的?
算了,不管了。
他握緊背包的肩帶,轉身踏入拱門。
強烈的眩暈感幾乎同時傳來,溫晗首先感知到了四周的濕度變化。
濃重的水汽彌漫在呼吸間,身上衣物的顔色正在以可見的速度加深。
富氧環境中,他深深地喘了口氣,晃了晃腦袋以緩解暈眩。
那隻不知死活的玩偶不知何時又爬了出來,此刻正規規矩矩地坐在溫晗肩上,很是克制地晃動着雙腿。
溫晗彎着唇角,倒是沒再問它怎麼又出來了。
它有意遮擋着自己受損的半邊身子,仿佛全然不懂,又似完全包容。
溫晗覺得這個蠢東西簡直沒救了,他兩隻手指将它夾起來扔進口袋,觀察着這處巨大的洞穴。
是的,好巧不巧,他來到了常懷玉口中絕對不要進入的植物洞穴。
高度密集的植被、被地衣完全覆蓋的地面,頭頂水滴不斷聚集,最終淅淅瀝瀝地落向地面。
這裡幾乎被黑暗完全包圍,溫晗環視一圈,憑着直覺朝前走去。
腳步聲難以避免,他有意保持着相同頻率,以此來計算時間。
可随着不斷前進,溫晗卻逐漸察覺了些許異常。
這個洞穴裡還有人。
他正在模仿自己的腳步頻率以掩蓋存在。
“有......誰?”
黑暗裡,忽然傳來第三人的虛弱呼喚。
溫晗驟然停住腳步,果不其然,那人的腳步同樣亂了一瞬。
他側眼瞧過去,凝視半瞬。
“人呢?”
梨顧北喃喃,發覺自己竟将人給跟丢了。
隻是話音剛落,還沒等退開,他便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扯過,旋即一拉一擰!
胳膊處先是一陣麻,痛感緊随其後,他視線中與地衣的距離陡然拉近,甚至可以嗅見其獨特的土腥味。
完蛋。梨顧北想。
好消息:自己早有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