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白天,大堂亮着燈,近乎亮眼的光也蓋不住那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
商務中心到休息區這一段距離,大部分的地闆是透明的,用閃亮的水晶拼出充滿異域風情的魚紋,男人踩在上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擊着每個人的心髒。
維舟認為自己不該激動,更不應該去觀察沈飛,可他發現自己控制不住身體,意識和肉|體忽然背道而馳。
記憶庫的閥門被打開,前世的記憶傾巢而出,它們像電影片段那樣在維舟的腦海裡不斷閃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的身體不動,思考的頭腦和活躍的心卻争先恐後的發表意見。
心裡的聲音呼籲他:
【維舟!上去給他一拳!最好讓他也體會一下死亡的感覺!】
相對冷靜的頭腦在警告他:
【别這樣做,你有更好的選擇。】
維舟淺而短的呼吸三下,輕輕閉上眼睛,用最快的時間調整自己的身體和心态。
等他再次睜眼,心緒平靜許多,壓下了魔鬼般的沖動,甚至可以冷靜的思索一些敏感的問題。
他所經曆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沈飛欠自己一個交代,而他欠沈飛一記揮拳。臨死前他有那麼多遺憾,其中之一就是要在沈飛的臉上補一拳。
這該死的混蛋,早早晚晚,早早晚晚..
會還回來的。
眨眼之間,沈飛已經來到了休息區前面的空地,站在那裡,正在看着他的私人保镖。
憤恨的情緒已從心頭掠過,接下來是一種時過境遷的恍惚。
維舟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無比熟悉的身影,思索着,回憶着,感受着。在旁人看來,他臉上沒有情緒,似乎在認真解什麼題目,他的雙手也是放松的,并沒有像常人那樣一激動便攥緊拳頭,唯獨他的眼睛有變化,從棕色變成了黑色,盯久了會把人吸進去。
沈鴻的妹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他旁邊的空位,還是對方的包不小心碰到他的腿時他才有所察覺。
這位處于青春期的小妹妹,是肉眼可見的緊張,方才與她哥哥對話時還能挺直身闆,自從那個男人出現,她的内心似乎蜷縮成了一團。
她害怕沈飛,顯而易見。
這種怕裡包含從小的認知,面對權威的臣服,氣勢的壓制,還有小姑娘對帥哥的羞澀與膽怯。
“沈總,是碰巧。”沈鴻在跟沈飛解釋,聲音依舊低沉渾厚,但夾雜着不易察覺的忐忑,其實連沈鴻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解釋。
沈飛微微側過身子,視線落在了休息區域,目光所過之處,無不在他心裡留下痕迹。
注重細節,這是沈飛最明顯的特質。
興許是他的存在感太強,妹妹覺得自己躲不過去,硬着頭皮擡起臉,正好把眼前的男人罩在目光中,自然而然偷偷打量起來。
今天的沈飛穿着随意,上身是可以襯托穩重的藏青色條紋襯衫,裡面搭配的是白T恤,下面是卡其色的工裝褲,裸露的皮膚永遠散發着健康的光澤。
印象中,男人很少這麼穿,看樣子今天是出來放松的。
沈飛的那張臉是想讓人一直看又不好意思看太久的類型,完美到難以找出一絲破綻,英挺的鼻子和微高的顴骨賦予了他五官高貴的氣質,他的嘴唇飽滿,很适合接吻,洋溢着他自己都要小心抑制的激情。
還好,他不怎麼愛笑,否則招風惹草,最後落得供不應求的下場。
很顯然沈鴻的妹妹把沈飛當成了掌握生殺大權的人物,她不确定沈飛是不是在看自己,隻能确定是這個方向,畢竟她身邊還有别人。每一秒鐘都備受煎熬,她隻想盡快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天地,她緊張的像哥哥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但哥哥一臉肅穆的無視了。
其實她不需要緊張,沈飛之所以把目光落在休息區的範圍,是被她身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從沈飛走出商務中心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有人在關注自己,而且很不尋常。
他把視線從女孩的身上移開,放在她身邊的男孩身上。
到底是男孩還是男人,沈飛也不确定。
這個人戴着鴨舌帽,視線平齊,露出堅韌的下巴,身上衣服的類型偏大學生,流行的翻領短袖搭配休閑褲,腿邊放着黑色雙肩包,坐姿放松卻不失端正,第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大學城裡随處可見的類型。
可當維舟把臉稍稍擡起來,視線與沈飛連接時,後者的心跳頓了一拍。
猶如海洋般深不可測的雙眼,把這張平凡的臉都襯得不平凡起來。
他們認識嗎?
沈飛在記憶庫中搜尋,無果。
現在好奇心取代了令人壓抑的不詳感。
沈飛再次看向緊張兮兮的小姑娘,開了口:“你的朋友?”
他的聲音巨有某種穿透力,明明語調不高,卻有掌控全局的力量。
小姑娘先是一怔,瞅瞅他,再瞅瞅旁邊的維舟,連連擺手:“不認識啊,我們不認識。”
維舟無動于衷,用手擡了擡鴨舌帽,這個小動作吸引了沈飛身後的私人保镖。
沈鴻立刻警惕起來,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防備維舟的同時還在觀察周圍的動向。
維舟在面對這位‘老朋友’的審視時為之一笑,他剛才确實有心思傷害沈飛,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人挫骨揚灰,不過現在沒有了,暫時把那股沖動壓下去。
他現在想看看沈飛,七年前的沈飛,二十五歲的沈飛,是他上輩子不曾見過的沈飛。
很多人說沈飛行止冷峻,不易接近,可他卻總能在對方的臉上窺視出與冷酷不沾邊的一絲邪氣。
欠|幹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