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晚仙一捧胸口,哭訴起來,“那能怎麼的,還不都是為了你個讓人操心的!你再怎麼都是我相公,你想做什麼我自然要幫着瞧瞧。這柳大仙是我托父親重金從仙山上求下來的,本事大着呢!”
說着,他在暗處戳戳柳問七,隔着寬袍大袖的遮掩,在柳問七手心寫上一個字。
裝!
手心如被幼獸抓撓,泛着酥麻的癢意,柳問七眼睫顫動,透過覆目薄紗看向李平,輕飄飄開口:“貧道不過剛下山便與這位……女施主相遇。凡人,你我本無緣,全靠金來填。”
胳膊又被戳了一下,柳問七從腰間掏出青銅道鈴,施上一點浮空術讓道鈴飄起來滴溜溜打轉,散發出清明的光暈來。
“安娘,我……”仙法近在咫尺,李平反而往後退去,眼神躲閃。
“隻需将手掌置在道鈴上,何種靈根資質便能一眼瞧出。”柳問七将道鈴往前送去,道鈴脫手而出,飛向李平。
蕭晚仙站在一旁,柔聲道:“平郎,你就試上一試,若當真有仙緣我也不攔你,若沒有,便安安生生尋個活計,不科考也不尋仙,我們好好過日子……”
李平怔愣看着道鈴越來越近,安娘的話句句如在耳邊低聲細語,從耳朵直直戳進腦子裡。
他如僵直的木偶咯吱咯吱伸出手,眼看要觸到那道鈴。
“不!不行!”
李平忽然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嚎啕起來,“妖道,你個妖道!安娘你莫要随便找個瞎眼算命的來騙我!”
“修仙……是有代價的,對,代價,等價交換……”
相同的詞句被李平來來回回念叨數遍,他猛然擡頭,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張癫狂的笑臉來。
那臉除了五官骨架,皮膚已經溶解成一團黑氣。黑氣不斷向下延伸,吞噬整具身體。
李平徹底異化了!
此時站蕭柳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隻龐大臃腫的詭物。
詭物現身,蕭晚仙第一時間揪住柳問七,躲到這個長生天鎮天大将軍身後探頭探腦;“仙官大人,快上,提劍斬了這邪祟!”
柳問七從背上抽出銅錢劍,“锵”一聲化作三尺寒霜劍,“三等詭物,你是二等。”
無論詭物仙官,皆被昌文殿如凡間的官銜品級般劃作三六九等,三等最末,一等最高,其餘超然于外有大神通者另算。
蕭晚仙像個伥鬼似的扒在柳問七背上,跟他噓聲咬耳朵,“一二三等靠着詭氣的強弱分,又不靠打架分。我當詭這麼些年,還沒跟人動過手呢!”
一通鬼話不知道柳問七信了沒,那團異化的詭物先張牙舞爪伸出兩杆枯槁的漆黑骨爪向兩人攻來,迅捷如黑色閃電。
但柳問七不愧為“鎮天”之名,一劍橫劈而出,劍氣凝而不散,以點破面斬滅詭物聲勢浩大的攻擊。
“好劍!”蕭晚仙忍不住贊道。
“潇湘。”柳問七忽然出聲。
“劍銘。”
屋内空間太小,膨脹的詭物幾乎撐破正堂,蠟燭被撞翻,火舌舔舐木質桌椅。詭物不過三等,即便花裡胡哨得駭人,也撐不過鎮天大将軍再來一劍,“嘭”一聲消散于無形。
詭氣散去,一本《神仙傳》啪嗒掉在桌面上,原本起火的桌子倏然滅去,蠟燭也神奇地又豎起。
蕭晚仙從柳問七背後慢悠悠晃出來,一屁股坐上缺條腿的太師椅,翹着腳翻那本《神仙傳》。
咒鎖從衣袖探出,親昵在指縫間磨蹭,卻再沒有忽然多出一人或少去一人的情況出現。
——這是回陽間了。
“仙官大人,李平被咱們氣得變成詭物、又被咱捅死了,任務算完了吧?”蕭晚仙把目光從書上轉移到人上,一手支頭斜斜靠在桌子上。
“要不,放我走吧?”
柳問七收劍歸鞘,手指摩挲劍銘潇湘二字,聲音下壓,“不行。“
飛雲牌從他袖中飛出懸在空中,靈光飛速變換調出昌文殿的定位圖,鮮紅的“李平”二字密密麻麻布滿整個李家村附近,再仔細一看,發覺是字體飛速跳動變幻好似同時存在。
在凡間,會有一些零散的詭氣聚集之地形成詭域,踏入者被詭氣吞噬成無意識的末等詭物。
但此處詭域中的李平,似乎隻是一個殘像,是背後某些詭道勢力拿出來的幌子。他們真正的目的不得而知,隻能根據李平命帶文曲的身份猜測,與凡間諸國運勢龍脈息息相關。
也就是說,這事兒遠遠沒完。
“李平,有很多。”柳問七握上飛雲牌,格外認真道。
“……”
蕭晚仙想一巴掌呼死教落伍老人玩飛雲牌的自己,手怎麼就那麼欠呢,這下人不好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