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憫?青羅不自覺地蹙起眉心,起身踱了兩步,問起細節。
弓之慎與周世憫同住一家客店,昨夜周世憫提議外出飲酒,弓之慎原想趁夜溫書,推卻不過,随他去了坊中一間酒館。
“弓某量淺,大約飲了兩三盞,便有些發昏,某睡過去時,周兄似在往盞裡倒酒。”
“既是同案飲酒,又是那位周郎君相邀,弓郎君若醉了,周郎君便該将他送回客店,”春杏咕哝了一句,偏頭朝梢間問,“弓郎君可要報官?”
弓之慎忙道不必,“周兄想必也醉了,沒顧上弓某。”
青羅想想,帶上薛虎、春杏去了趟弓之慎落腳的客店。
因弓之慎拖欠房錢,店家正将他的行李拾掇了扔出來。
薛虎将那包袱撿起,拍了拍,“弓郎君不是還有個好友住在此處,為何不交與他?”
客店小厮起初不作聲,等薛虎掏出荷包,代付了房錢,方才打躬作揖地笑道:“周郎君一早結過賬,走了。”
“可知去了何處?”
小厮搖頭,“這倒不知。”
青羅在車上聽着,總覺此事與周世憫脫不了幹系。
也或者是前世周世憫的猙獰面目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壞印象。
春杏在窗外問:“公主,回府麼?”
青羅應了一聲,撩起簾子,向外看着。
坊中正是熱鬧的時候,茶肆酒樓客進客出,畢羅香氣生出了雙足似的,撲鼻而來。
青羅叫薛虎停車,“用過飯再回吧。”
春杏一聽登時皺起眉,“公主,外頭食水也不知幹不幹淨。”
她如今草木皆兵,青羅起身撩開門簾,安撫道:“不礙事。”
春杏哪敢攔她,将她攙下車來,緊緊跟随。
上樓要了雅間,食客雖多,廚下手腳倒也快,不多時,便陸續有菜送上來。
先是一碟果子畢羅,青羅拿起一隻,咬了一口,平日不喜的酸甜滋味,這時吃着卻甚是可意。
隔壁雅間是一行男子,似是舊友小聚,推杯換盞中,交換各自新得的長安城中趣聞。
“聽說了麼,寄月公主與驸馬和離了。”
青羅手一頓,這麼快便傳出消息了?
春杏當即要起身,青羅按着她的手臂,朝她搖搖頭。
薛虎叩門,探進半個身子,得了她的眼色,稍稍颔首,将門帶上。
“和離還不是公主說了算?多半是公主喜新厭舊。”
一男子唏噓道:“謝大人天人之姿,豈料才半年便失了寵。”
“某瞧着未必,”另有一人高深莫測道,“謝大人如今深得聖上倚重,焉知不是他的手筆。”
先頭男子不以為意道:“謝大人放着好好的驸馬不做?”
“賢兄有所不知,當初謝大人興許是被逼婚,寄月公主這……怎堪與他作配?”
“不是說足疾已好了麼?”
“說是好了,誰也不曾見過。”
那人啪地将酒盞往食案上一頓,“怎沒見過?去歲公主當街救了個小娘子,好些人見着了,生得玉面菩薩似的呢!”
“聽他胡吣!若當真如此,還用得上逼迫謝大人就範?”
……
青羅默默聽着,心道背後被人議論不過如此。
春杏偷觑她神色,見她面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氣。
從酒樓出來,天又陰沉了幾分,風刮過面頰,刀割似的。
青羅飽食過又有些作嘔,坐不得車,幸而離得不遠,裹緊兜帽,走回府也可。
她與春杏在前頭,薛虎駕車跟着,行至西門外,遠遠見馮谙袖着手,站在牆角,與個錦袍男子說話。
那人約莫四十上下,一臉威嚴,多是他開口,馮谙聽着,末了不歡而散。
馮谙将那人送上馬車,回頭見了青羅,慌忙行個禮。
青羅随口問那人是誰。
馮谙支吾道:“是阿郎的父親。”
青羅吃了一驚,他父親不是病故了麼?
前世訂下婚約時,謝治塵說他父親抱恙,不便遠行,後來成婚就說沒了。母妃曾命人查過他的家狀,也與人打聽過,謝父久試不第,經人引薦,在節使手下領了幕職,做掌書記。
“既是謝大人的父親,怎不請他入府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