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并非大人的。”
謝治塵偏過頭去,語氣不悅:“公主已說過。”
青羅喃喃道:“大人燒糊塗了。”
“臣此刻再清醒不過。”
謝治塵低聲反駁,“公主答應過臣,臣未娶,公主不會再嫁,臣此生非公主不娶,除了臣,這個孩子沒有旁的選擇。”
青羅與他目光相接,看出他神色嚴肅,不似玩笑,心頭不禁疑窦叢生。他為何執意與她糾纏,便是恨她,也不必如此。
她隐隐有個猜測,又覺荒謬,還是問他:“大人去東市,難道是為了買那花虎?”
謝治塵輕輕嗯了一聲,“臣不知孩童喜好,店家說好,臣便買了,公主以為如何?”
青羅暗自吸了口氣,薛虎似乎說過,他就是低頭挑揀時,被人從身後刺傷。
“大人可知是何人下的手?”
謝治塵不甚在意道:“大抵是長安城裡好打抱不平的遊俠。”
青羅想起廢除常科一事,似乎有些消息傳出來,說此事乃是謝治塵主導。
“大人如今身居要職,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往後出行身邊還是要有一兩個身手好的。”
“臣不會再讓公主擔心。”
青羅聞言下意識地想反駁,說她不擔心,話未出口便以為像是嬌嗔,因而便沒作聲,隻偏過頭去,未看他,裝作不知。
他一向隐忍持重,不苟言笑,不知可是她多想,最近幾回見面,總覺得他性情與往常不同。
謝治塵見她沉默,并不氣餒,“臣自知沒有資格責問公主,隻是好奇,公主想要孩子,為何不與微臣生,在公主眼中,臣不配為人父麼?”
青羅心想他倒會倒打一耙,前世便知他不喜孩子,再者她一早決定與他和離,怎會想與他生子?
“大人另有機緣,現下養傷要緊。”
謝治塵的手不知幾時伸出被窩,慢慢挪了過來,按住她的手背,“臣方才并非戲言,除了認微臣為父,公主的孩子沒有選擇。”
他人在病中,一句話說得虛弱艱難,口吻卻是笃定專橫。
青羅眉心輕擰,有一刻,險些以為他傷在了頭顱。
謝治塵等不到回應,眼神微黯,“公主若是不肯,不如趁此刻臣重傷未愈,殺了臣,一了百了。”
青羅抽手起身,低頭俯視着他:“我看大人病得不輕,且先将傷養好,餘事改日再議。”
原打算就走,想到他手指冰涼,轉身将他的手塞回被裡,往上扯了扯被子,掖好被角。
謝治塵任她擺布,目光凝住她,又平和起來。
青羅暗想馮谙不善照顧人,再進仆從,這宅子又住不下,地方寬敞些,她還可叫秋葉替他物色幾個得用的。
“聖上賞賜了宅邸,大人幾時搬去?”
謝治塵淡然道:“臣不喜那宅子。”
青羅聽着,沒問緣由,走到門口,回頭看他一眼,見他還看着她,眼神竟似含着幾分眷戀。
出來問馮谙,馮谙往次間瞧了瞧,打量謝治塵聽不見,小聲道:“阿郎不會搬的。”
“宅院再好,在成康坊就不好。”
青羅越發疑惑,成康坊有何不妥?長安好些勳貴住在成康坊,像是裴國公府。
馮谙袖着手,低頭道:“搬去成康坊,阿郎要見公主多有不便。”
青羅默不作聲地聽着,隻覺得這主仆二人都有些異常。
窄巷中黑漆漆的,薛虎、春杏一前一後打着燈籠。
一名羽林衛将士守在巷口,見了青羅,并未多問,隻上前俯身行禮。
青羅微微颔首,“有勞将軍了。”
年輕将士濃眉大眼,聞言又是一拜,“末将職責所在。”
過幾日,青羅進宮探望薛貴妃,遇上輪值的羽林衛将士,當中又有此人。
青羅起初沒認出他,隻覺此人眼熟,聽他開口才想起來。
那将士過來拜道:“公主,某姓駱,内子藍氏。”
青羅訝異地上下打量過他,此人生得相貌堂堂,與藍娘子也算般配。
這駱家是兵戶,原本生計艱難,去歲上番造塔,駱郎君因身手出衆,被羽林衛一個将軍看中,調入内廷,與藍娘子的婚事也因境遇改善修得正果。
因在路上耽擱了些,薛貴妃已等得發急,青羅行至殿外,正遇上派來迎她的宮人。
薛貴妃摸摸她的面頰,“還疼麼?”
青羅笑道:“這點傷不算什麼,早就好了。”
薛貴妃既心疼,又氣她亂來,“羅兒知他心狠,何必還與他作對?”
青羅怕說多了反倒惹她擔心,笑了笑,隻道:“兒臣心裡有數,往後定會注意分寸。”
薛貴妃知她多少有些敷衍,暗自歎息了一聲,忍到今日才叫她進宮,也是怕皇帝氣未消,又生出事來。
有萬嬷嬷在,薛貴妃凡事安心些,仍問了幾句飲食起居上的近況,青羅一一答了,薛貴妃忽道:“楊婕妤也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