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地方,這個地方的女人……太少了。
太少,也太弱。
她們被困于後宅,後院,除了發瘋的去死,就是賢惠的去死,似乎除了去死之外别無辦法。
她們是美麗的花瓶,寶貴的勳章,珍貴的收藏,以及不值錢的牛馬。
她們是一切,唯獨不是一個可以和男人一般并肩站立于這個世道的人。
一個人來到這種環境中,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被同化,要麼改變它。
閻嬌嬌不願意自己有天變得面目全非,那就隻能把這個世道改造成她所熟悉的樣子。
所以她需要同伴。
她可以與男人合作,她可以在男人中斡旋,甚至她可以利用男人,駕馭男人,但是她沒辦法相信男人。
因為男人永遠不可能變成女人,于是他們便永遠無法理解女人所受的壓迫,不理解她們的惱怒,與她們的崩潰。
他們可能在某個階段與她相處的很好,但涉及到切身的權利與利益時,注定會站到對立面。
她需要朋友,或者說,戰友。
這些人隻能是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找到多少人,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可能多的灑下種子。
扈三娘是,潘金蓮是,她今後還會遇到的每一個想要掌握自己命運的女人都是。
但這些話,她是不可能,也不會對這些男人說的。
所以她隻是坐在那裡,溫溫柔柔的笑着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出門帶男護衛不方便,所以就找了個女護衛。”
“但看上去,她還需要你照顧。”吳用笑了笑,隻覺得眼前坐的女人天真。
“但她覺得很快。”閻嬌嬌也笑了起來,她慢慢的喝着茶,像是一個溫柔至極的長姐,“隻要學學,總能學會的。這天地下有誰是生來就什麼都會的呢。”
吳用見狀,便不再多勸。
閻氏太鎮定了,以至于讓他忘記了她是個出遠門的女人。
“唉,其實你可以讓宋大哥來跟我們說的。”吳用忍不住感慨說,似乎其它人也都是這樣辦的。
賢内助賢内助,當然是在内,才是助力。
女人嘛,後宅出出主意還行,但最後來辦事的哪個不是爺們兒。
“官人還要當值,走不開。”閻嬌嬌笑的更溫柔了,“況且,這法子是我想出來的,他或許還沒吃透。你知道這話傳話的,總免不了荒腔走闆,失了真意。”
“這道理吳兄弟應該最明白。”閻嬌嬌挑了挑眉,“要不然也不會親自過來了吧?”
“你知道我的身份?”吳用好奇。
“官人與我說過生辰綱的事情。”閻嬌嬌掩唇笑了起來,“若無你謀劃,晁大哥他們也沒那麼容易得手,所以我想着入了山寨,若晁大哥坐頭把交椅,你必然是第二把交椅。”
“慚愧,慚愧。”吳用聽閻嬌嬌這麼說,口中說着慚愧,目光卻更銳利了兩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咱們接下來說話也就可以直接些了。我可以代梁山答應您的一切條件,你有幾分本事,也該使出來讓我們看看了。”
閻嬌嬌原本想的,隻是自己收了糧,轉手賣給梁山而已。但如今吳用肯親自下山來見她,又用整個梁山來做注,那閻嬌嬌也忍不住想要把事業搞大點。
“我能做什麼,取決于你們想要什麼。”閻嬌嬌溫溫柔柔的笑着,卻是拿出了一張輿圖。
這是她讓宋江從衙門裡幫她偷偷描摹的,這年頭這東西可是關鍵物品,一般人拿不到。但衙門文書房卻總還有些。雖然沒有全國,但僅山東一省,附近幾縣,都對她大有幫助。
“最低限度的,是你們有一口飽飯,我有一口飽飯。至于最高……”閻嬌嬌攤開了圖,想了想搖搖頭,“沒有人知道那能走到哪裡。”
吳用見狀,卻是眼睛更亮了,“能有如此厲害?”
“無農不立,無商不富。農商本為一體,相輔相成。”閻嬌嬌淡淡的說道,然後在地圖上劃了兩條線,“這是你們梁山所能占到的地盤的最東面和最西面,再往東走幾步,這裡,和這裡,有人嗎?”
吳用身為軍師,自然對梁山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他仔細看了下,然後用指甲在旁邊劃了個道兒,“這處有一個小匪寨,有一百來人,仗着地勢之利經常下來劫掠客商。”
“能打下來嗎?”閻嬌嬌笑眯眯的問道。
“不好打,他們在這兒是喝頭一口湯的,所以雖然劫掠的次數不多,但很是有錢,并且也好。”吳用皺了皺眉,沒有一口答應。
閻嬌嬌壓根兒不在意他的态度,隻從他的話裡聽自己想要聽的東西,“不好打,那就是能打下,所以那咱們的買賣,就得從這兒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