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杯子裡的咖啡一飲而盡,徹底放任自己躺在沙發上。
“和人打交道果然沒有做實驗來的有趣。”
立花慎一維持着癱坐的姿勢食指勾住杯把,把杯子遞到了兢兢業業的助理手上,
示意她再來一杯濃縮黑咖啡。
“行吧,來說說看你的條件。”
他勉強支起腦袋,像是終于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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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是不想簽。”
剛踏出瑞克格蒙的大門,井上就自動解除了自己下的“禁令”,兩步追上澤諾好奇的詢問。
畢竟當時那個樣子,真不像是來談合作的,倒像是奔着砸場子去的。
“‘協商‘、’讨論’本身就是想促成合作的一種表現。”
澤諾慢慢調整單肩包肩帶的長度,這是立花慎一為他準備的,裡面裝着這次會談的部分“成果”。
包的款式很日常,加上澤諾今天沒有穿便利店的制服,而是普通的襯衣和牛仔褲,讓他看上去更像是個在讀大學生。
“......你這麼穿挺好看的。”井上上下打量一遍,忍不住開口稱贊。
倒也不是說他之前不好,隻是這今天這身打扮更能沖淡他身上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靜,更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幹淨得像是許多人心裡代表着學生時代的那個少年。
“要是穿成這樣去做看闆郎的話生意一定會更好的。”
井上信誓旦旦。
澤諾聞言挑眉,并不接話,井上也沒有要揪着這個話題不放的意思,少有的沉默下來。
也難怪,畢竟剛剛得到的新信息還需要時間和精力消化。
兩人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回到井上的出租屋,
澤諾将路上順手買的便當放下,轉身想回房間看看伊芙的情況,卻被井上攔下,
“我去就行,你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沒吃東西吧,好歹先去吃一點。”
不等澤諾同意,就強制性的把人推進客廳。自己接了杯熱水端進房間。
“唉,他這是從哪裡養成的作息啊,三餐時間都混亂得不行......”
想到澤諾有時一天一頓的飲食習慣,井上就忍不住長歎一聲,
“我都不知......”
未說完的話被強制性咽回嗓子,井上與坐在床上的白發女孩面面相觑。
“呃,你醒了?”
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井上端着水杯的手都不自覺的收緊,
“那個啥,我,我去叫他。”
話音未落身體就搶先一步離開了房間,離開之時還不忘替她關上門。
伊芙沒有阻止面前的陌生人的離開,
她剛剛從沉眠中醒來,對自己的現狀都不甚了解,剛剛離開的人說着她沒聽過的話,但身上帶着主管的氣味,這個發現讓她稍稍安心。
實際上倘若不是因為确信自己身邊有帶有主管氣息的某種“東西”,她在睜眼的瞬間就會離開想方設法地離開去尋找主管。
房間外發出響動,随即是淩亂的腳步聲。
“伊芙!”
黑發金眸的青年猛得推開房門,出現在少女眼前。
“......主管。”
視界輕微搖晃,鼻尖傳來熟悉的氣味,伊芙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得到了一個擁抱。
主管的碎發發掃過臉側有些癢,伊芙想了想,放松着靠在主管頸側,悄悄伸手回抱主管。
“......什麼時候醒的?”
他伸手挑起她的一縷發絲,
“三分二十六秒前。”
她垂眸感受主管身上的溫度。
“不害怕嗎?”
“不會。”
伊芙回答的斬釘截鐵,語氣是一貫的平靜。
主管輕笑,問題在嘴邊繞了一圈,卻沒有再問下去。
伊芙沒有開口催促的意思,
她靜靜感受着主管說話時胸腔的震動,聽着他頸動脈每一次跳動的聲音 ,冰涼的身體逐漸沾染上與主管相同的體溫,仿佛連她也成為了主管的一部分。
耳邊有清淺的呼吸聲,那是氧氣泵入心髒的頻率,于是她也沿着這頻率,模拟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想要......
從前的伊芙會害羞,甚至會刻意隐藏起自己那些飄飛的少女心事。
可如今的伊芙甚至都無法分清各種情緒的異同。
她的體溫是冰涼的,
明明能說話,能活動,卻失去了所有的生命體征。
主管再一次清晰的認識到伊芙身上确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伸手輕輕拉下伊芙攬在自己身上的雙手,小心翼翼握住按在胸口,試圖讓對方冰冷的手指染上自己的溫度。
他當然會有很多問題想問,
但最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就在前。
他還活着,伊芙也還活着,這就足夠了。
于是他什麼都沒有問,
他隻是很慢,很慢的地松開了伊芙。然後對着女孩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彎起弧度。
他說,
“早安,伊芙。”
于是伊芙也專注的看着自己的主管,很認真地回應,
“早安,主管。”
她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白色的怪物。
可是從那雙妖異的紅眸裡,似乎又能看到昔日少女的影子。
你看,或許她什麼都沒有改變,
不過是,一直執着追逐着心中所求的那個普通女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