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食并非是女性的專屬,但倘若裝潢粉嫩俏皮的甜品店内走進一位成年男士似乎總是會被給予注目。
“所以,先生原來喜歡甜的?”
穿着研究室外套戴着眼鏡的岐宮尋大喇喇趴在店内卡座的桌子上,拎着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盤子裡的布丁。
“稱不上喜歡,但伊芙對這些很有興趣。”
坐在對面的澤諾思索片刻,還是拿起叉子試探性的嘗了一口,
被巧克力過于甜膩的味道沖擊得眉頭一皺。
推開裝着蛋糕的碟子,轉而端起一邊的花茶喝了一口,以此沖淡口腔中過度的甜。
和伊芙做的不一樣。
澤諾心想。
岐宮尋倒是很明顯的表露出了對這些的不喜,幹脆伸手把自己面前的布丁推得遠遠的,轉而趴在桌上仰頭看着端着茶杯不緊不慢的澤諾。
“我很抱歉先生,”岐宮尋誇張地歎氣,
“我沒能找到目标。”
明白這是進入正題的澤諾放下手裡的茶杯,
“五條......悟?”
那天岐宮尋發來的郵件他已經仔細看過,大緻對于咒術界也有了大體的認知。
登記在冊以“正統正派”自稱的咒術師,所屬勢力大多以禦三家及其創立的“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為主。
與之對應的則是順從自身心意而非所謂“正義”的詛咒師。
“比如說我就是詛咒師哦。”岐宮尋挺直腰背,比了個剪刀手,随後又軟下去癱在桌上。
“而五條家的家主自然是正兒八經的咒術師咯。”
澤諾不為所動,“你沒能見到他?”
“是的,”岐宮尋掏出一份神奈川的地圖擺在桌上展開,依次點出幾個地點。
“明明都是他的任務地點,但居然一次都沒碰上。”
岐宮尋相當誇張的歎氣,眼睛卻止不住地往澤諾那飄,做足了“欲言又止”的姿态。
眼見着澤諾完全不搭理自己,岐宮尋才開口暗示,
“我很努力了喲。”
助理投來的視線實在是過于有存在感,滿臉都寫着“要誇獎”三個大字。澤諾攪動杯中的茶,隻得開口安撫,
“……辛苦了。”
終于得償所願的岐宮尋滿意坐直,心情大好,連帶着看手邊的焦糖布丁都不那麼厭惡了。
“請放心先生,我會繼續查下去的。”
岐宮尋微笑着保證。
澤諾點頭,“拜托你了。”
畢竟,這是他必須要邁過的關鍵一步。
這次事件足以狠狠敲醒澤諾的僥幸和沾沾自喜,在咒術被完全隐匿在暗處的情況下瑞克格蒙的相關研究無疑是觸碰到紅線的違禁行為。
無論是在正統的咒術師眼中還是離經叛道的詛咒師來看都是絕對禁止的異端。
已經充分見識過咒術界的力量的澤諾非常清楚,瑞克格蒙根本無法抵擋那些咒術師的襲擊。這次的追殺就是一個預兆。
所幸咒術界内似乎大多還保持着相當傳統的通信交流方式,對信息的收集大多還是依靠人力。
所以伊芙暫時還沒有曝光在他人視野内,而他也還尚有機會從中周轉搭線為自己和伊芙找到出路。
行事風格極具個人風格的五條悟就是他和岐宮尋幾番商定的最佳選擇。
比起随心所欲但也頭頂“通緝”buff的“詛咒師”,受到管制但也同樣受到保護的“咒術師”似乎更适合對伊芙狀況的進一步了解和保護。
當然,這也并不意味着就是毫無風險的。
澤諾根本無法預判那位聲名赫赫的“六眼神子”對他這樣來曆不明的人會報以什麼樣的态度。
一切皆是未知,但澤諾沒有選擇後退的權利。
看了一眼時間,澤諾伸手敲了敲桌面,
“時間不多,我們得盡量快速解決。”
“明白,先生。”
岐宮尋迅速抽出幾張紙放在最上面。
“伊芙小姐還是不願意讓您外出嗎?”
澤諾沒有回答。
伊芙不再是從前的女孩了。
在獲得這份極其強大的力量的同時,她具有人性的一切似乎都被當做是代價支付,消失了。
主管是她的重要的人,于是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它”最重要的所有物。
當然,在澤諾自己看來,兩者并沒有什麼分别。
伊芙始終是伊芙,同樣的溫柔善良勇敢。隻是現在更加敏感脆弱了一些。
似乎是因為澤諾身上的傷痕,
伊芙認定主管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傷。
她難以接受不能陪在主管身邊保護他,于是反複地用各種方法阻止主管離開,甚至為此逐漸學會了更複雜的思考。
這也是為什麼暫時隻有岐宮尋在尋找與五條悟搭線的機會的原因。
哪怕主管一遍又一遍解釋也沒能斟酌說服伊芙,極力争取也不過勉強讓伊芙同意在有員工(指岐宮尋)陪同的情況下外出兩小時。
“遇到危險用他做肉盾。”
伊芙示意澤諾看岐宮尋,表情相當認真。
#隊友祭天法力無邊。#
#關于我用隊友擋傷害自己輸出錘異想體的二三事。#
這樣的結果讓澤諾哭笑不得,為這份在意感到喜悅,但同時也因這份在乎而痛苦。
伊芙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出自于喜歡。
和那天的吻一樣,是占有欲在作祟。
澤諾斂目掩下一切仿徨,維持着面上的不動聲色,平靜地轉開話題。
“确定五條悟的任務目标點在這附近?”
拙劣的話術,不過好在岐宮尋并不在意,相當上道地跟着一起順着這話往下說。
“是的,”
點着地圖,岐宮尋信誓旦旦。
“就在這附近。”
澤諾點頭,剛要開口,就見岐宮尋臉色一變。
“有人下‘帳’了。”
被科普過一些常識,知道“帳”是防止普通人誤入避免造成恐慌的結界的澤諾自然明白布下“帳”就代表着可能有人要祓除咒靈。
是五條悟的幾率不小。
明白這點的澤諾當即起身,臨走時不忘留下餐費,把給伊芙準備的提前打包好的限定蛋糕也一并帶走。
岐宮尋緊随其後,兩人急急忙忙離開甜品店往“帳”的方向走。
最後的地點是一座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學校,荒涼陰森,倒是的确很像是驚悚片裡會出現的場景。
“确定是這裡。”
眯着眼睛仔細确認,岐宮尋信誓旦旦。澤諾倒是并不能分辨出什麼差别,但也的确能看到面前将大半個廢棄校舍籠罩的結界。
這就是“帳”啊。
“一般情況下帳都是用于防止普通人進入的,不會排斥咒術師。”
迅速整理好身上的裝備,岐宮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詛咒師應該也能進。”
澤諾點點頭,沒有絲毫猶疑地擡步踏入結界之中。
沒什麼特别的感覺,硬要說的話像是一頭撞進了巨大的泡泡裡。
不過也沒有時間留給他去感受這種無意義的事了。
當務之急是趕在那位六眼完成任務之前找到他。
呼吸在高速的奔跑下越發急促,心跳加快節奏以适應身體更大的耗氧需求。他的體溫在上升,但心卻愈發冰冷。
說實話,他其實沒有任何把握能确定對方會願意耐心聽他們說明來意然後通情達理地給予他幫助。
強者往往擁有比常人更多的特權,沒有任何規則能束縛他們必須平等地對待他人。
在撞見的瞬間就決定斬草除根的可能性也絕對不低。
澤諾很少完全将自身命運交由他人,但眼下他舉目遍觀四下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選擇。
盤星教似乎經曆過一次大換血,自此之後一改内部的腐朽,實力迅速漲大,到現在來看已然成為了常人難以撼動的龐然大物。
澤諾并不認為對方會願意坐下來友好協商,招招緻命的行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價雇傭那些詛咒師充當保镖并不現實,像岐宮尋這樣的神經病絕對不可能出現第二個。
所以唯一的選擇隻能是五條悟。
荒唐可笑的決議,倘若是Ayin恐怕會立刻冷下臉痛斥他的魯莽幼稚。
但我不是那個冷靜的瘋子主管A,更不是那個平凡稚嫩的玩家X。
澤諾把一切疑慮都壓下,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
我隻是我。
他的動搖無人見得,他的堅定無人可知。
岐宮尋始終維持着落後澤諾半步的距離跟在他身後,以他的體質确實可以搶先去咒力的源頭一探究竟,但他也清楚自己最重要的目的隻有一個,
——保護先生。
這才是他作為工具最應優先考慮的事。
做不到的話估計我會被伊芙小姐切成塊兒。
與澤諾的嚴肅不同,岐宮尋甚至有心思開玩笑。
他并不明白為什麼先生總是認為伊芙小姐柔弱不能自理。
在他看來那位白發少女強的離譜,僅一個照面就足以讓他心生懼意。
就算談崩了那個六眼要追殺我們隻要能撐到伊芙小姐來我們就能全身而退吧。
岐宮尋心想,
畢竟說是“最強”也得有個極限吧。
岐宮尋擡眼看着澤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