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
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的五條悟以一種令人的速度同意了澤諾的提議。但本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要來和我談什麼呢?”
他松開攬着伏黑惠的手雙手背在身後,上前一步猛地彎腰拉進和澤諾的距離,笑容燦爛。
“啊先說好,”
“賣身之類的我可不幹哦~”
澤諾并不是第一次與人交易協商了。
計劃、摸底、幹擾、威懾、假設、退讓、布局……
他并非精通此道,僅僅是過往的經曆磨砺他學會出了一些行之有效的小技巧。
過去他也曾和無數人談判,大至A公司的“首腦”,小至後巷朝不保夕的普通人。
他和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過交易,但他們都不會有像如今他面前的這位一樣特别。
“六眼神子”、“天才”、“最強”……
堆砌在這位身上的詞語太多太多,澤諾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場協商不會輕松。
特别是在對方擁有随時可以掀桌子的權利的情況下。
但不管他在心中演練過多少次,都不曾預料到如今的場面。
他謹慎的抛出手中零碎的籌碼,構思出與所有走向相應的對策。
可任由他口若懸河,對面的男人都始終一言不發。
澤諾抿唇,停下了滔滔不絕叙述。
“……您認為如何。”
澤諾盯着五條悟,不敢錯過他的任何表情。
“我覺得?”
五條悟用右手十指推着自己的臉頰微微歪頭,做出疑惑的神色來。這樣極具女高少女感的動作放在一米九的高大男人身上居然也毫無違和感。
他甚至配合着這個動作露出了個相當燦爛的笑容,偏偏口中說出的話确是與之完全相反的惡劣。
“我覺得你的提議——”
“爛到極點。”
明明是堪稱惡意滿滿的話語,五條悟卻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直白地說,你希望能夠得到庇護來保證你不受威脅。”
“......是的,”
澤諾壓下一切可能影響到他的情緒,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如果您覺得我給予的報酬還不夠,我可以——”
“其實沒差啦。”
五條悟微微後仰擺擺手,臉上直白地寫着“不感興趣”。
“金錢、賣身供我驅使......你能拿出手的東西也就這麼多。”
“但是很可惜,這些,與我而言并沒有什麼吸引力。”
五條悟難得收起了那些花裡胡哨的表情,語氣平靜,周身的氣勢卻難以消弭。
“.......”
直面這威勢的澤諾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對方審視的目光透過眼罩将自己上上下下看了個透。
“說到底,是什麼給了你自信讓你覺得我願意幫助你?”
五條悟擡起右手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一個......來曆不明還和詛咒師混在一起的人?”
角色對調,現在是澤諾在接連襲來的話裡沉默。
這樣不就完全落入下風了嗎。
一直在一旁乖乖充當背景闆的岐宮尋心想。
澤諾提出的所有籌碼裡,隻有他本人的一切。
但這些還是不夠。
總是這麼溫柔啊先生。
岐宮尋這樣想着,舉起手走到澤諾身前打破有些凝重的沉默。
“這裡還有可以加上的報酬哦。”
岐宮尋擺出小學生上課舉手的動作,
“詛咒師的情報和蹤迹、地下交易的中介人......”
“最後,”
岐宮尋摘下臉上裝飾用的眼睛,輕笑,态度随意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是我的處置權。”
“老師......”聽了全程的伏黑惠忍不住扭頭觀察五條悟的神色。詛咒師作為與他們立場截然不同的咒術師。也完全稱得上是敵對勢力。但大多數詛咒師都未登記在冊,有關于他們的人數能力勢力分布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倘若這個人不說謊,那麼他的确是在天平上添上了重量不小的一枚砝碼。
五條悟似乎被岐宮尋的話調動起了興緻,
“你的處置權?”
“嗯哼,客觀上說,是‘岐宮尋’的處置權。”
這話聽上去可能有些自我意識過剩的嫌疑,但事實上,岐宮尋确實有這樣說的資本。
即使是在詛咒師這樣“人才輩出”的地方,岐宮尋都是名列前茅的“特别”,以至于連圈外的咒術師也或多或少聽說過他的名字。
“那特麼就是個腦子有坑的神經病,”
曾和岐宮尋合作過的詛咒師狠狠咒罵,
“别說指望他能幫忙搭把手,這家夥興頭上來能幫着咒靈把自己搭檔弄死。”
對此岐宮尋供認不諱,坦言是因為有趣。
類似的事層出不窮,也給他換了個“腦子有病”“和咒靈一樣異常”等等不算正面的評價。他自己倒是接受良好,甚至有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意思。
他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也沒有明确的是非觀,就連成為詛咒師這件事本身都不是他的意願。
“不過我姑且還算是很珍惜自己的這條命哦。”
取下眼鏡的岐宮尋笑眯眯地道,
“所以,這個很值錢。”
明明隻是摘下了一副黑框眼鏡,但岐宮尋卻像是變了一個樣子,甚至讓澤諾都生出了陌生感。可仔細觀察,他的五官并沒有什麼變化。
原來如此,那個是咒具。
對這類東西并不陌生的五條悟幾乎沒怎麼思考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露出真實相貌的岐宮尋也确實和他之前得到的消息相符。
詛咒師的線索,和自己的性命......嗎?
雖然毫無根據,但五條悟卻莫名相信面前這個人真的會依言如實履行自己的話。
有意思。
越過岐宮尋,五條悟将視線再一次放在了澤諾身上。
是什麼,值得他人用性命來為他實現願望。
太有意思了!
被遺忘太久的屬于高專時期的好奇被重新喚醒。明明此刻還身處氣氛尖銳的協商現場,五條悟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澤諾沒被吓到,但也有些意外。
總覺得,有種好熟悉的既視感........
深受其害早已習慣的伏黑惠隻是長歎一口氣,一臉習以為常的表情。
止住笑聲的五條悟雙手插兜。
“确實是很有重量的籌碼。”
“但我依舊持相同态度。”
五條悟攤開右手舉起,洶湧的咒力自他掌心騰升,龐大的咒力被提煉壓縮成一團受負于他指尖方寸。質量高的吓人的咒力甚至開始影響外界,咒力周圍微微扭曲,卷起陣陣氣旋。
“與我而言,無用。”
這就是最強。
澤諾的衣擺被吹得搖擺不定,他聽着耳邊衣物摩擦的聲音,心中感歎。
心中不由自主升起難言的無力之感,很快又被他自己強行壓下。
他沒時間感慨自己的弱小,他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前幾日的傷口還未痊愈,此時有些隐隐作痛,澤諾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
我必須.......保護伊芙。
澤諾知道伊芙很強,他比任何都能感受到伊芙的力量強大。
但這并不意味着伊芙不需要保護。
埋下的隐患仍然存在,失去伊芙的痛苦宛如陰雲無時無刻籠罩在他身上,他沒有任何可以幫助伊芙的手段,因此他隻能強硬地要求伊芙留在家中,不見任何人,也就能減少伊芙被針對的可能。
澤諾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種行為其實也是變相的囚禁,無論再怎麼精心編織堆砌都無法掩蓋這是牢籠的事實。他獨自淹沒在恐懼裡,從未對伊芙袒露分毫。
這也許就是跨越世界,殘缺意識融合的後遺症,澤諾維持着表象的平和,但内裡卻混亂不堪,紛雜割裂的思想,偏激軟弱的行為。他極力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卻也難以察覺某些異常。
也許比起異化的伊芙,病得更重的反而是主管自己。
此時他堅定着自己的目标,并願意為此做出所有他能做到的一切。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可以擺上賭桌?
破碎糾纏的思維延伸出無數的試想,澤諾試圖在當中篩選找到可用的,一直被壓抑的殘骸無聲無息出現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