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處處都充滿着不可言說的意外。
比如澤諾沒想到“最強”咒術師是這樣有趣的人。
比如岐宮尋沒想到能這麼輕易品嘗到尊敬的先生的手藝。
比如伏黑惠沒想到會臨時接到自家不靠譜老師的電話要帶人去高專。
再比如現在,不知從何而來的人毫不猶豫用咒術構築起結界将彙合不久的三人團團圍住。
“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
岐宮尋咋舌,伸手向前一步護住澤諾語帶不滿。
“過了商業街才動手,算給面子了。”
澤諾語氣還算平靜,在場目前來看也不過四五人,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又逐一一記下。
“盤星教。”
這些面孔他不怎麼熟悉,可也能想起在那幾張資料裡出現過的臉。據此猜出他們所屬的組織并不難。
資料已經洩露,被找上門是遲早的事,隻是沒想到會挑這個時候。
澤諾心下暗自想着周旋的方法,對面這群嚴陣以待的人卻分分往兩邊分開讓出條道來。
“好久不見。”
眼熟的女人從中走出,正是前段時間襲擊過他們的人之一。
那條大蛇縮了身形乖順地盤踞在女人腳邊。
“還記得我嗎帥哥?”
女人側身而立,臉上的笑帶着點她貫有的“媚”,笑意卻不達眼底。
澤諾沒回答,伏黑惠則是俯身比出手勢,兩隻玉犬一左一右蓄勢待發。倒是岐宮尋頗有興緻,笑眯眯地回應。
“好像是有點印象啊美女。”
他擺出一副回憶的表情裝模作樣地思索片刻,又右手握拳砸向左手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前幾天的新聞上說的首次任務失敗的不敗神話‘夜莺’小姐,就是你吧?”
故意在“不敗神話”上壓了重音,意料之中地看見那位“夜莺”小姐臉色一黑,表情難看。
不過到底是經驗豐富,夜莺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神态,重新變成那幅勾唇淺笑的模樣。
“糾正一下,沒有失敗哦。”
她擡手理了理鬓角的發絲,對着澤諾輕輕眨眼。
“殺了你,任務就完成了。”
話音未落,夜莺身邊的咒術師就已經行動朝着三人沖來。
玉犬一馬當先,上前牽制其中一人,一黑一白動作敏捷配合默契,也算是勉強擋住。
伏黑惠召喚出鵺将澤諾帶離戰場。
“保護好他。”
下完命令,他也轉身加入戰局。
明明還是學生,伏黑惠的體術卻意外的好,和兩隻玉犬配合着攻擊,竟也牽制住了部分人不得近身。
“太心軟了。”
看了眼伏黑惠的戰鬥方式,岐宮尋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前輩樣子。
指尖微轉,藏在衣袖衣擺内的刀片已然夾在指間。心跳加快,呼吸卻越發平穩。
“他們可是沖着要我的命來的耶。”
他聲音很低,更像是喃喃自語。
略微俯身下壓,腳下發力,岐宮尋猛地上前,窄卻鋒利的刀片挾裹着咒力在空中飛馳而至。
速度很快,但這種程度的武器并不能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本該是這樣的。
在場各位都是精通咒術的詛咒師,用咒力包裹全身充當防禦的例子都不少見。這本不會造成什麼傷害,甚至都不值得他去躲避。
“哇,好有自信欸。”
耳邊響起岐宮尋的低語,并非是錯覺,剛剛還隔着一段距離的人現在卻出現在自己身側不過十幾公分的地方。
驚疑之□□感時間被極緻地拉長,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
“拜拜~”
視線模糊前的最後,看到的是岐宮尋嘴角的笑。
松開握着刀柄的手,岐宮尋摘下眼睛,用袖子擦去鏡面沾染上的血迹。
“嘶……弄不幹淨啊……”
白淨的臉上還有飛濺上的血污,但本人似乎對此渾然不覺。
“……岐——宮——尋——!”
這突如其來一嗓子不僅把伏黑惠岐宮尋震住了,連帶着這群詛咒師也一并停下攻擊的動作,轉頭看向後方的女人。
夜莺的表情在這時扭曲得吓人,刻意擺出的姿态神情被全部抛諸腦後。難得露出點切實的情緒。咬牙切齒得像是要把嘴裡念着的名字的主人大卸八塊。
而對于造成她如此憤怒以至于到失态地步的岐宮尋來說,則是有點莫名其妙。
“呃……我在?”
他擡手要把好不容易擦幹淨的眼鏡重新帶上。夜莺轉手就擲了一把小刀過去,雖然被岐宮尋輕松閃開,卻也成功讓他停下了要戴上眼鏡的動作。
“你特麼還想帶上那破眼鏡跑哪去?!”
夜莺冷笑。
“你坑我的那筆賬還沒算清,你給老娘留下!還敢跑打斷你的腿!”
“哎呦怎麼還記仇啊。”
岐宮尋拍了拍胸口一副“我超害怕”的樣子,偏偏擡眼看過來的眼神卻還是帶着笑意。
“經常生氣皺眉對皮膚不好,長皺紋就更顯老了。”
被鵺抓着衣服飛在半空中的澤諾有些無奈。
“在激怒他人這方面,尋确實是獨樹一幟。”
視線轉向另一邊沉默不語的“夜莺”,澤諾心道恐怕是真被激怒了。
也正如澤諾猜測,“夜莺”此時心肺氣得隐隐作痛。但真到了這樣堪稱是令人“暴怒”的場合,她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更平靜了些。
之前的動搖憤怒顫抖都被她壓下,她重新披上那層妩媚多情的僞裝。唯有從眼睛裡能洩出幾分熊熊燃燒的惱怒來。
這大抵就是傳言中的“越憤怒越冷靜”?
将外在的怒火收斂,夜莺不再試圖用語言去攻擊岐宮尋。輕輕擡手示意。身側的同伴了然,重整旗鼓率先搶攻。
白玉犬死死咬住敵人的胳膊為伏黑惠擋住攻擊,黑玉犬适時從旁協助用爪子抓傷敵人的眼睛。
“哇哦,帥。”
閃身躲避襲來的攻勢,岐宮尋的行動遊刃有餘,甚至有功夫分出心神來關注伏黑惠這邊的情況。
這幅輕輕松松的樣子無疑是赤裸裸的挑釁!
這下不用“夜莺”再多說,自覺被羞辱了的詛咒師面色陰沉,手下動作更加淩厲。
用短刀架開朝着自己狠狠劈下的劍刃,岐宮尋終于收回到處亂飄的目光正視自己的對手。
“給我,認真起來啊混蛋!!”
詛咒師将咒力附在自己手中的打刀上,手腕微轉向前橫斬一刀,直取岐宮尋的腦袋。
浮在空中的澤諾被鵺帶着躲開對空的攻擊,注意到岐宮尋這邊的形勢時微微皺眉,
“尋!不要輕敵。”
“......”
岐宮尋沒說話,眉目間沉靜下來。神色終于鄭重起來。
腳下不停,準備後撤一步以避開這道劍芒,耳邊卻響起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微妙的預感碾過大腦神經,名為“預感”的警鈴瘋狂響動。
他遵從這預感停下後退的腳步,轉而側身将身體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勉強躲開這一刀。
這的确是無比正确的決定。
不知何時出現在岐宮尋身後的大蛇合上咬空的嘴,紫紅色的蛇芯從閉合的口中吐出又收回,豎瞳冰冷攝人。
“呵呵,真可惜。”
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盛怒的“夜莺”稱得上是愉悅地用手指敲了敲腿側。紅色的指甲和紅色的長裙相得益彰。
大蛇随着“夜莺”的輕笑身形開始漲大,從原本的“嬌小模樣”變成駭人的龐然大物。
搶在詛咒師一擊未中劍勢還未收起的間隙反手将手中的短刀送進他的胸口,岐宮尋将手裡的短刀胡亂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
另一邊的伏黑惠和式神玉犬配合默契,也分擔走了不少壓力。澤諾甚至都不用加入戰局,全程被鵺帶着閃避遠離戰場,隻因為視野良好的優勢略微提醒兩句。
接連失去幾名戰力,“夜莺”卻面色如常神色平靜,甚至優哉遊哉地擡起手欣賞起自己新做好的美甲。而剩下的幾人也并不慌張,重新攻上來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大蛇發出一聲嘶吼,繼續追着岐宮尋猛攻。
但是不對。
澤諾從半空俯視整個戰場,手中藍青色的熒光亮起,熟悉的半透明空間再次籠罩在大蛇之上。垂眸注視它的眼神冷漠平靜,金色的雙眸微亮,此刻澤諾臉上的神情近乎于傲慢地蔑視。
不知道這位小姐有什麼打算,那麼就先把所有能壓制的東西全都限制在可控範圍内。
再一次被剝奪式神的控制權,“夜莺”的表情終于是有了波動。擡手抽出自己的武器架好起勢卻仍未采取行動。
她帶來的詛咒師水平不高不低,對付澤諾伏黑惠兩人本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偏偏半路跑出來個岐宮尋,原以為的普通人搖身一變成了難搞的大殺器。
她最大的依仗也被那個叫澤諾的用不知名的咒術壓制,一時間她的确是陷入了難以挽救的劣勢。
搭在刀柄上的手用力握緊,“夜莺”深吸一口氣,想着那位大人的安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作為經驗豐富的詛咒師,她本應保持着平常心蟄伏起來等待着時機一舉反殺。而如今讓她摒棄了身為詛咒師的素質亂了步調的罪魁禍首正是眼前上蹿下跳的岐宮尋。
要問起原因,其實也說不上複雜,
還記得前文提到過的深受岐宮尋迫害的合作人嗎?那位被岐宮尋坑得憤懑不平評價其是“腦子有坑”的搭檔。
那位“受害者”就是如今的“夜莺”小姐,沒有什麼所謂的同伴情誼,很顯然“夜莺”隻想把岐宮尋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特别在是發現本人還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的時候這種情緒到達了巅峰。
......耐心一點,夜莺,你已經等到了現在,隻差一點,聽那位大人的安排,總能把那個混球踩在腳下......
手中刀鋒調轉,“夜莺”提刀緩緩前進。
伏黑惠并沒有像岐宮尋一般殺伐果斷一擊直戳要害,大多的隻是失去行動能力半躺在地失去威脅。
而“夜莺”緩步前行,躺在地上的人見狀擡頭,
“......夜,夜莺小——”
他的話沒能說完,鋒利的刀刃割破他的喉管,血濺上夜莺的裙擺,不妙的腥味令她皺眉,她決定換一種方式處刑。
見證這一幕的其他詛咒師在短暫的震驚後則陷入了無措和恐懼,伏黑惠也被這出乎意料的一幕震住,連帶着岐宮尋都相當意外地挑眉。
“沒想到你也會做這樣的事啊。”
他的語氣裡甚至帶上些感慨,成功讓夜莺狠狠地皺眉。
“别把我和你這樣的神經病混為一談。”
揮刀斬殺一個想要反抗的詛咒師,夜莺的語氣稱得上是惡劣“這是計劃的一部分,和你那種單純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的行徑完全不同。”
有人掙紮着爬起來試圖離開結界。
“沒用的,”
夜莺提着刀停下前進的腳步,
“在一切沒結束之前,誰都出不去。”
爬行動物遊走的窸窣聲,大蛇就在他身側。
詛咒師緩慢回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居然走進了澤諾那半透明的方形空間内,
“不,不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
瀕臨絕境的詛咒師發出絕望的嘶吼,卻依舊不能阻擋大神猛然張開的巨口。
沒有令人牙酸的咀嚼聲,詛咒師被整個吞吃入腹。
這樣沒有多少血腥的場面意外的“幹淨”,卻更讓人毛骨悚然。
浮在半空的澤諾活動手指,心中對于自己的能力多了些猜想。
能擋住這些咒靈,卻不能擋住活人。
至于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