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同伏黑惠一起完成祓除委托時,也曾就伏黑惠的式神測試過他的能力空間的特性,玉犬被攏進他的空間内,驟然被放進來的玉犬反應片刻轉而對着伏黑惠輕輕吠叫。
“......玉犬和我的聯系減弱了,感覺,他似乎能有一定的自主行動力。”
伏黑惠的神色有些複雜,按照常理來說,玉犬作為受他驅使的式神,在他停止輸送咒力後咒術就會自然解除消失才對。但現在的玉犬既不受他控制也維持着顯形狀态。
但這又和困住大蛇時的感覺不同,澤諾說不清當中的差異,隻能暗自記下再分析實驗。
時間跳轉回現在,夜莺笑着看自己的同夥四下逃離,染血的長裙逶迤在地,她卻笑得肆意暢快。
吃掉詛咒師的大蛇全身的鱗片由白轉為駭人的紅,原本還能算得上好看的長相變成了光是看着就聯想到不詳的樣子。
“......不對。”
澤諾面色嚴肅,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它要出來了。“
原本籠罩在大蛇頭頂的空間肉眼可見地顫抖起來,青藍色的半透明屏障變成顯眼的紅色開始劇烈的閃爍,恍如警示。
十次閃爍後,大蛇終于突破封鎖,張開的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将視線内的一切都吞噬。
早有準備的三人快速在結界的範圍内拉開與巨蛇的距離。
“先生!”
岐宮尋幾個閃身向澤諾靠近。
“管好自己。”
情急之下的澤諾并未使用敬語,這樣有些失禮的祈使句聽上去更像是一句簡短的命令。
但似乎這樣的方式意外的對岐宮尋更有效。
“好的,先生。”
絲毫沒有不虞,岐宮尋的表情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興奮。
這幅樣子落在夜莺眼裡讓她更覺惱火。
踢掉礙事的高跟鞋,夜莺舉刀逼近三人,準确地說,是逼近上蹿下跳的岐宮尋。
大蛇似乎并不在意他們的舉動,比起需要追擊才能吃到的“食物”,這裡還有現成的不是嗎?
散落于各處的屍/體被一并吞下,大蛇盡情享受着有史以來最豐盛的一頓。
“......這真的是式神嗎?”
躲避之餘,伏黑惠看着這條面目全非的大蛇,眼神複雜。
“它當然是!”
不停揮刀的夜莺聞言扯出一抹笑,
“它就是我的式神,最強大的式神!”
岐宮尋看上去很想說話,但夜莺并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等着看吧,岐宮尋!”
夜莺又是一刀,被岐宮尋将将擦着頭頂躲開她也不覺氣餒,神情執着狂熱。
“我絕對會殺了你!”
......尋(這家夥)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夜莺這麼執着要殺了他啊。
澤諾和伏黑惠同時冒出這樣的疑問。
殊不知岐宮尋自己也覺得奇怪,他當然記得和夜莺那些所謂的“往事”。夜莺想要殺他來報複也說得過去。可按着一起搭檔時候的了解,岐宮尋自認還遠沒到能讓這女人記恨到這種程度,簡直是執着到了連他都覺得欽佩的程度。
短暫的出神讓夜莺抓住了機會,這一次沒有揮空,夜莺自然沒有手下留情的想法。
保養極好的刀刃相當銳利,一刀蹭着岐宮尋的胳膊劃過,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這顯然極大地鼓舞了夜莺,她揮刀的動作越來越快,但原本極有章法的一招一式也開始散亂變形逐漸變得淩亂不堪起來。
這下就連對她不甚熟悉的澤諾和伏黑惠也看出了不對勁。
這到底是……
暫時抛開疑慮,岐宮尋很清楚自己現在要做的是什麼。撕開衣服下擺簡單包紮手臂的傷口,身上還剩下的武器被一一取下,岐宮尋的神色鎮定自若。
“喂,夜莺。”
岐宮尋勾起嘴角,
“你敷面膜面膜不會被皺紋夾住嗎?”
好狠......
顯而易見被激怒的夜莺怒極反笑,赤裸在外的腳已經被劃破,血和泥灰混合在一起看上去相當狼狽,她本人卻似乎毫不在意,滿心滿眼隻有殺了他這一個念頭。
夜莺很強,憑她能在詛咒師圈子裡混出名聲這點就能看得出,雖然她是以“難的不接”為宗旨打拼出什麼所謂的“不敗神話”的名頭,但足以體現夜莺從不是一個剛愎自用、沖動愚蠢的人。
可現在的夜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影響沖昏了頭腦,以至于在岐宮尋摒棄雜念幾次交鋒後,她很快落于下風。
“噗”的一聲,岐宮尋手中的短刀插入夜莺小腹。算是為這場糾纏不休的戰鬥畫上句号。
夜莺徒勞地用手捂住傷口,血液源源不斷從她指縫溢出。即便是如此,強勁的身體素質依舊讓她堅持着沒有倒下。
“她死後術式會解除,大蛇會消失對吧。”
岐宮尋喘着氣收回刀柄都被血浸透有些滑的短刀問道。
“常理來說是這樣。”
作為式神使的伏黑惠對此最有發言權。沉吟片刻又補充道,“如果真的是式神的話。”
這樣來看,這場襲擊至此似乎就已正式落下帷幕。
但,不覺得太輕松了嗎?
換句話來說,真的,就這麼簡單而已?
澤諾内心的不安非但沒有消失,甚至更加強烈。
而這種不安在發覺大蛇沒有絲毫要消失的情況下愈發強烈。
“這不是式神。”
伏黑惠的臉色有些難看,到底還是初中生,情緒總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它是咒靈。”
“不對!”
氣息逐漸微弱下去的夜莺倚着自己的刀才勉強沒有倒下,聽到伏黑惠的話時卻依舊提高了音量。
“它就是我的式神,我是它的主人!”
夜莺咬牙,不顧面前的敵人,轉身面對終于解決了所有屍體看向這邊的大蛇,目光熱切。
“我是手握鎖鍊的人,是能夠驅使你的人,是你應當聽從的人.....對嗎?”
大蛇當然不會開口回應她。但有人能回應她這句句包含期待的話語。
“我很遺憾,小姐。”
身披袈裟的男人踏空而來,身側是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咒靈。男人五官俊逸,臉上的笑容卻帶着莫名的溫和,一時間他看上去竟恍如神佛。
“那是......”
“盤星教的頭頭,夏油傑。”
“各位,初次見面,我叫夏油傑。”
左手揣在袖子裡,夏油傑笑着向在場四人打招呼。夜莺仿佛看到希望般擡頭仰望男人,神情不複從前的自信妩媚,顯得狼狽又瘋狂。
“大人!請您告訴我!大蛇明明就是我的式神不是嗎?它是——”
“夜莺小姐,請不要這樣。”
夏油傑打斷了夜莺的話,踩着浮在半空中的咒靈一路向下,最終踩在了地面上。
“您其實也看得很清楚吧,小姐。”
他還是笑着,緩步走向夜莺時卻讓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它究竟是咒靈還是式神。”
隻一句,就讓喋喋不休的夜莺沉默下來,失血過多讓她的體溫迅速降低,眩暈感讓她渾身都有些輕飄飄的,恍惚間仿佛置身于雲端。
......是的,她其實很清楚的。
所有的表情從她臉上消失,沒有了故作的嬌媚,這張臉顯得蒼白至極。她很長,很長的歎氣。
“......我——”
夜莺沒能說完這句話,走到她面前來的夏油傑以手做武器從她腹部的傷口再次貫穿,夜莺不受控制的蜷起身體大口大口地咳血。她似乎想要擡手,但很快就無力的垂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人一時間難以消化。
“我的确沒想到你能做到這個地步。”
夏油傑看着夜莺,語帶感慨,
“居然真的把自己的同伴送到咒靈嘴邊當做養料了。”
“真是——令人惡心到極點。”
像丢什麼髒東西一樣一把把人扔開,夏油傑有些苦惱的試圖甩掉手上沾染的血。
“髒死了,臭猴子的血弄到身上确實太惡心了。”
嗅到血腥氣的大蛇一口将女人的身體吞下,随後乖乖爬到夏油傑腳邊,盤踞在他身後。
夜莺死了,
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
岐宮尋難得沒有耍寶,隻是長久的沉默。
所以啊,這就是他想問的,明明是以體術著稱的“天與咒縛”,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變成式神使的呢?
記憶裡的夜莺最初隻是一個崇拜着那位消失已久的咒術師殺手“暴君”的同樣是“天與咒縛”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很吵,被迫和夜莺搭檔的岐宮尋天天聽她念叨和那個“暴君”有關的事迹。
突然有一天夜莺告訴他,她找到了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方法。
“我的‘天與咒縛’并不如那位‘暴君’那麼強,”她低頭踢了踢牆角的易拉罐。
“所以為了真的變得和‘暴君’一樣強,我必須要想更多辦法才行!”
那時的夜莺這樣說着,
“總之,我一定會成功的!”
再之後就是現在。
夜莺中途遭遇的種種他不得而知,現如今她也殒命,說不上悲傷,更談不上什麼不舍憤怒,硬要說,可能是有些遺憾吧。
這家夥,到死都沒完成她的夢想啊。
點到為止,岐宮尋也沒有再去細想。畢竟,危機還未真正解除。
“這位,夏油先生。”
被鵺放下的澤諾率先開口,
“您好,我的名字是澤諾。”
“哦哦,你好你好,我聽說過你哦。”
設法擦幹淨血迹的夏油傑轉身擺出同往常一樣的營業笑容。
“在瑞克格蒙任職,幫助那群猴子進行對于咒術的解析對吧?”
氣氛有些凝滞,夏油傑卻恍若未聞。
“真是可惜,您這樣的人才,本應該和我們站在一起的才對。”
不等澤諾說話,他繼續道,
“您應該也對這邊的世界有所了解,那麼您對于現在的咒術界有什麼看法呢?”
沒有過多的猶疑,澤諾沉吟片刻就做出了回答,
“我還未曾了解過咒術界的全貌,但以這些時間的觀察,我目前所能得到的結論是,”
“機制落後而冗雜。”
夏油傑肯定似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
“那麼,坦率一點好了,”
“我啊,想要創造一個隻有咒術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