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了的澤諾裝作不知道沒有戳破,任由對方打量,耐心解釋約定地點并不難找。
“不用擔心。”“真可靠啊....”
他再次出言安撫時和輔助監督的感慨相重疊。
“啊,抱歉。”
意識到自己說出口的輔助監督有些難堪,本來因酒醒而消退的臉色再次紅潤起來。
他輕輕咳嗽一聲,像是要借此掩蓋自己的不自在。
“......我是想說,您真的非常可靠。”
輔助監督正了正表情,神色也認真起來,
“......各方面都是,您幫了我很多很多,”
“非常感謝您,澤諾先生。”
——“您真是相當溫柔的人。”
***
把喝多了的輔助監督送上出租車,澤諾沒有馬上返回高專,而是随機選了一條看上去還算順眼的路往前走,不看任何指示牌地左拐右拐,最後來到一處湖邊。
兩側的樹在小路上投下斑駁的樹影,晚星綴在如洗的夜空下,星輝斑斓。
天已入秋,晚風已經帶上涼意,下午才下過的雨讓空氣微微有些濕潤,呼吸到肺裡都帶着一點黏和悶。
澤諾一個人走在這條圍湖小路,莫名覺得連這星星都冷。
太安靜了。
什麼都沒有的安靜。
澤諾本身并不是多喜歡社交熱鬧的人,或者可以說他向來是喜靜的人。這樣的環境能讓他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極大程度地提高他的效率。
但今天不一樣。
什麼地方不一樣?他自己都難以說出什麼實質的東西出來。
但這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頻繁地感到這種令人不适的靜。以至于他甚至都不再抵觸五條悟扔過來的那些工作文件。
忙碌會沖淡那些情緒,讓他無暇去想這些東西。
但逃避總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始終沒有真正擺脫。所以僅僅是一盒大福就能讓他生理性的不适,所以隻是輔助監督的一句話就能讓他生出想要逃離的念頭。
........澤諾一直都心知肚明。
有些人,哪怕什麼都不做,隻要她存在本身,就是最有效的安撫和支撐。
并非是開始喜歡上了忙碌喧鬧,僅僅隻是為了掩蓋,你不在的事實。
“您真是相當溫柔的人。”
輔助監督的那句話再次悄悄冒頭,在澤諾胃裡翻湧,轉而生出一種想要嘔吐的惡心感。
隻針對他自己。
“....我這種家夥....”
澤諾的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他狠狠閉眼,努力壓下全部的失控情緒。
憎惡被他親手封起來,于是思念就在空出來的地方肆意瘋長。
“.......”
一聲很輕的歎息,被搖曳的枝葉沙沙聲掩蓋,了無痕迹。
****
澤諾對輔助監督的話并不僅僅隻是安慰,第二天一早他就帶着人走進了一棟氣勢非凡的辦公樓。
訓練有素的前台在看到澤諾拿出的那張名片後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保持着極具親和力的微笑帶着他們刷卡進了電梯,最後進了十三樓盡頭的會客室。
“請兩位稍等片刻。”
前台端來兩杯溫熱的咖啡,笑容不變,
“這邊還有紅茶和點心,如有需要請自取。”
“謝謝。”
澤諾颔首緻意,前台不再停留,轉身出了會客室順手貼心地合上門。
這場景讓澤諾生出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來。
不過上次陪在他身邊的岐宮尋此刻還在勤勤懇懇加班加點,被無情駁回了“一同随行”的申請于是隻能可憐巴巴地繼續出外勤。
“先生您千萬别忘了我啊。”
電話裡得知澤諾居然又多了新行程的岐宮尋立刻熟練地擺出一副委屈模樣來,試圖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以免真的被忘到腦後。
這種情緒在經曆過一次澤諾的“死亡”後才開始真正地發酵壯大,以至于有時候連岐宮尋本人都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
但他不在乎。
失去某人的痛苦,他絕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對先生自己來說,也是如此吧?
隻不過岐宮尋從來沒有向澤諾表露過這個想法,近乎縱容地任由澤諾逃避着那個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題。
“先生會明白的。”
“在不久的之後,他會義無反顧地走向那個唯一的答案。”
不過現在,澤諾要先完成這份不算簡單的委托。
“.....快十點了。”
捧着咖啡卻沒有喝的輔助監督隐秘地咽了口口水,嗓子有點發緊。
“......我開始有點緊張了。”
澤諾往杯子裡加了一塊方糖,語氣依舊平靜,
“試試看深呼吸,别太緊張,不出意外,泷川小姐大概率不會準時到。”
“.....???”
“....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說?啊,還有,為什麼你知道約定地點會在這——”
未說完的話被人強行打斷,輔助監督一臉迷茫地看向伸手捂住自己嘴巴的澤諾,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輕的帶有疑問的氣音。
“留心聽,”
澤諾抿唇,用氣音回答,
“敲門聲。”
被捂住嘴的輔助監督聞言更加莫名其妙。
敲門聲需要戒備什麼?機密洩露?可他們什麼都沒說就是閑聊啊.......
輔助監督百思不得其解,但眼見着澤諾神色嚴肅不像玩笑,也就從善如流跟着仔細地聽了一陣。
這敲門聲很有規律,一長兩短,三聲一組,這樣反反複複地敲擊,精密得像什麼機器。
.......
......等,等等.....這敲門聲......
察覺到不對的輔助監督猛地擡頭和澤諾四目相對。從那雙平靜的金眸裡,輔助監督看出了對自己猜想的肯定。
——這敲門聲,是在房間内響起來的。